清明节夜话

此刻已是虎年清明節夜半，坐在電腦前，望着窗外細雨蒙蒙，夜色迷離中，四下燈火黯淡，不由地陷入沉思。下午帶領女兒在安置母親遺像的那個家，舉行了每年清明節例行的祭拜。房子雖然隻有九年曆史，但因爲無人居住，顯得很是空蕩，且無生氣。 之前爲了祭拜，我和女兒先行打掃，擦拭了一遍。當我擦拭母親遺像時，望着她老人家那慈祥溫和平靜的面容，想起此像乃是她在已得知罹患絕症後，一面拒絕治療，一面自行安排後事中的一件，不禁悲從中來。 記得那是2005年的三月下旬，我在廣西柳州突然接到上海最小的妹妹的電話，說母親讓我馬上回滬，但爲什麽要我回去，卻沒有說。母命不可違，我立即交待了手中的工作，星夜兼程趕回上海家中。甫進門，隻見母親安詳地坐在沙發上，看到我時一臉凝重，沒有了往日見我到家時的那種滿臉綻放的笑容。接着小妹把我拉進她的房間，輕聲地告訴我一個驚天噩耗，經初步檢查母親得了癌症。雖然沒有告訴她老人家，但精明的母親早已從醫生和他人的片言隻語中察知了大概。并毅然決定不再治療。她的理由是年事已高，即使治好了又還能活多久？何必勞民傷财，最後落得人财兩空。因此無論我和妹妹如何哀求，甚至跪在她面前，請她去醫院，一貫對我們兄妹有求必應的她，此時卻是堅不應允。 此後她即着手自行安排自己的後事，拍遺像（同時交待以後交由她唯一的兒子我帶回柳州，她的遺像要離鄉背井和我在一起），購置壽衣，壽鞋，襪等等一應身後所需物品。并交待不必保存骨灰，就近找棵樹深埋即可。爲了免除當地喪事大操大辦的陋俗，給我們兒女增添負擔，麻煩，特地皈依基督教，說是可以不從老式辦喪事的規距了。她就這樣在家硬挺着，無論如何劇痛，倍受煎熬直至去世，都沒有去過醫院（期間我小妹請醫生出診來家裏給她治療，她都不很配合）。 今天回想這些在我腦際萦回纏繞多遍的往事，仍讓我悲痛不已。在我和女兒叩拜遺像時，這特殊的氣氛讓我忽然想到，母親的遺像到柳州後，開始還有孫女陪着一起，現在我女兒搬到新居去住了。這一年多來，母親的遺像就獨自守着這空蕩蕩的大屋子。寂寞的白晝連着漫漫長夜，這般孤獨而無聲無息的氛圍，實難想象母親會怎樣的寂寞，又會如何地渴盼與近在咫尺的兒子厮守。思想至此我的心竟然如同受到猛擊一般疼痛起來，恍惚中猶如面對還活着的母親，當着女兒的面，我向遺像哽咽的說道：媽媽，從今日起，兒子一定做到每個星期回來陪你住一夜！說完這話滿懷羞愧地淚流滿面。 離開老屋這幾個小時裏，心情一直難以平靜。此刻敲打鍵盤，寫這篇清明節夜話，潛意識中也許就是爲了撫平對母親的歉疚，并鄭重重申我在這個虎年清明節所作的一個别樣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