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里的珍珠

五月的陽光，肆無忌憚地将車水馬龍的街道灑落了一地的流金。一個穿黑白細格短裙的女孩在街道上晃動纖細而苗條的腰肢，褐色的發微卷着披在渾圓的肩頭，她青春美麗的笑容，如一朵芳香的玫瑰，張揚地開在喧嚣的城市裏。站在十字路口的我，提着一把苋菜和幾塊香幹，竟望得發了呆。好多年前，穿着純白襯衣和黑色蕾絲長裙的我也站在這裏，如一朵靜靜的百合，點綴城市的風景。時光如梭，歲月在我們的花樣年華裏悄無聲息地掠過，沒有留下任何痕迹。我曾經是一個想要有雙翅膀的女人，渴望有一片藍天，讓我自由飛翔。我曾經是一個率真感性的女人，在多少個不眠之夜，塗抹着輕靈的文字，骨子裏卻不願流俗。記得那年冬天，我懷着五個多月的女兒，大腹便便地去求職，隻爲一份心儀已久的工作。無數個電話接通後，對方終于答應見一面。其實，我早知道這是無言的結局。女人要想在充滿競争的職場上求得一席之地，其實是多麽艱難。何況是一個懷着孩子，即将生産的孕婦。冬天的寒風刺骨，撲打我的臉頰，很疼。我裹緊身上禦寒的大衣，踯躅前行。在那個寒冷的冬夜，在空曠的街頭，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迷失的自我。女兒的呱呱墜地，随之而來的是初爲人母的喜悅。每日，我面對女兒粉嘟嘟的小臉和清泉似的眼睛，心境豁然開朗。然而，女兒經常性的病痛，一次又一次往返于醫院，讓我筋疲力盡。看着女兒的小臉一天天瘦削，額頭上紮滿的針眼一天天青紫，那一刻，我感到作爲女人的無助和孤獨。我隻是想做一個平常的女人，一個在心靈深處深藏情感的母親。事業和家庭這兩駕車，我卻無法駕馭命運的安排。春寒料峭，我像一隻蜷縮在陰暗世界裏的蛇，給遠方的友人發短信。我需要溫暖，需要心靈的慰藉。友人沒有回短信。當你深陷困境時，連取暖的人都沒有，我自嘲。我懷念我的青春時光，懷念朝氣蓬勃的日子，懷念意氣奮發的歲月。五月姗姗來臨，城市裏四處是綠意盎然，搏發着生命的熱情。這一天，單位傳達室告訴我有包裹。是南方那位友人的，我驚喜。包裹是一個很精緻的玫瑰紅盒子，盒子裏竟然全是沙子，很粗糙的沙子。我失望極了，冰雪聰明的友人怎麽會送我一個裝滿沙子的盒子。我不甘心，将盒子裏的沙子全倒出來，眼前忽然一亮，一顆細小的珍珠藏在沙子裏，泛着乳白的光澤，圓滑而潤澤……朋友在信中寫道：“女人要經曆生命的涅槃，方可獲得重生。珍珠必定要經曆生活的磨砺，才能顯出光彩。你是一顆埋在沙子裏的珍珠……”我的淚滾滾而下，情思如鼓滿風帆的船。街邊那穿黑白細格短裙的女孩在我腦海裏，像放舊片一遍遍重新回放。我對自己說，是朵玫瑰，它總會開放，即使青春的歲月很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