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琐记

一 看病人 去部隊過年，初六下午回來。 到家，先買些生活必需品，沒顧上仔細打掃整理，就去看弟了。弟從大年初一早上就開始輸液，過了一個難忘的疼痛春節。弟媳說，你去看看咱小叔吧，他病得不輕。小叔年前因心髒病住院，已出院，我以爲病情暫時穩定了，弟媳說，他的病随時都有生命危險。 回娘家，本打算午飯後到小叔家看看他的，不料他初四就又住院了，誰願意大過年的在醫院出出進進呢？想必是病情嚴重挨不過去了。我們這裏，是忌諱下午到醫院看病人的，何況小叔病重，我隻得在娘家住一晚了。 第二天，見到了病重的小叔，幾個月不見，他的變化很大，眼窩深陷，又黑又瘦，真可用枯瘦來形容，頭發或許是因爲長久卧床的緣故，集中在頭頂，很長。嬸子說，他接連幾天，幾乎水米不進，我們到醫院去的早上，才略有好轉，喝了一點稀飯，眼睛才有了幾分神采，之前，頭都很難直起來。和小叔聊了幾句，他的頭腦還是很清醒的，隻是不知道自己病情的嚴重性。 小叔隻是我的堂叔，雖不是親叔，但我從小就和他在一個院子裏住，感覺也很親，聽說他的病情，未見人，淚已落，畢竟，他隻比我大一輪，還不足五十歲。 小叔年輕的時候，是很俊朗的，我曾爲此而自豪。 小時候，一進臘月，我就開始數着日子盼過年了，而小叔的歸來是我臘月裏最大的盼望。他那時遠在甘肅工作，隻有春節前後在家住一段，記得，他會帶燒雞和那種五顔六色的糖豆給我們吃，他回來了，會和家裏人講外面的事情，很晚了我都不願意去睡覺。有一次，我上學忘了帶書包，在回家取書包的路上，急慌慌的我迎面碰到了小叔，他和别人一道出來，順帶捎着我的書包，我就像碰到了救星一樣高興。 天佑小叔，讓他在世上的時日久些，再久些吧。 二 晴天穿雨披 中午，吃着他拿的白菜，又想到了他，他的妹妹，是我的弟媳。白菜放到現在，已不新鮮了，又廉價，我本不想帶的，可是弟媳說，這白菜是他們家自己種的，他們真的吃不完。 那天在弟家，正巧碰到了他，他來看自己的妹妹和妹夫，提着一個編制袋，裝了一些白菜和紅薯。 他在我們市裏的一家空調銷售店上班，負責安裝空調。空調銷售，淡旺季的差别比較大，他就時忙時閑，收入不均。他家雖在農村，但離市區不太遠，每天騎摩托車上下班，來回近兩個小時。騎摩托車，夏天還好，冬天就受罪了，寒風似乎刮進了骨頭縫裏，身上被吹得熱氣全無，冷得像是沒穿衣服。他年紀輕輕，膝蓋和肩背就落下了毛病，時常疼痛。我對他妹說，他應該戴個護膝，他妹說，護膝早就戴了，他每天都穿兩件羽絨服呢，可是仍然不敵寒冷，他隻好在衣服外面加一件雨披。我愕然，細想，雨披還真是可以擋風禦寒呢。 如果有一天，在郊外的公路上，碰到有人不下雨還穿雨披，我不會莫名其妙，更不會取笑他。 上午去人才市場，人頭攢動，摩肩接踵。我不知道每個人的生存道路上，都有着什麽樣的故事，我知道，這世上的每個人，要想活得有質量，有尊嚴，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