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空中的风衣

從情人家裏出來時,他忘了穿風衣,走到樓門口才發現。他不想回去取,又怕老婆問起來,他解釋着麻煩,就跑回去取了。情人家住七樓,沒有電梯,他這一下一上跑了一身汗。敲開情人家的門時,情人問他怎麽又回來了?他說,風衣忘穿了,我回來取。情人說,你不說,我還沒注意。他說,最近工作太忙,害得我丢三落四的。說完接過情人手裏的風衣,穿在身上,走了。 　　第二天早上,他起晚了,眼看上班要遲到了,他胡亂地洗把臉刷下牙,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從家裏出來了。走到樓底,一出樓門,一團冷氣忽地把他包圍了,他身上一冷,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才忽然想起來,因爲出來得太匆忙,他沒有穿風衣。他想回去取,可是家住七樓呢,來回一趟累人不說,還費時間。正猶豫間,女人噔噔噔地從樓上跑下來,手裏拿的正是他的風衣。女人是護士,昨晚值班到半夜,他出來時,她正在被窩裏躺着。他沒讓她起,冬天屋裏冷,供暖又不好,一熱一冷的容易感冒。可她還是出來了,爲了他。 　　他說,我正要回去取呢。 　　她說,我給你送下來還不是一樣。 　　他笑着,心說,不一樣,不一樣。 　　女人要幫他把風衣穿上,他催促女人趕快回去。女人出來得比他還匆忙,睡衣外面隻披了件毛衣,連襪子都沒穿。他看着女人,心裏忽然生出一股暖意。女人堅持幫他穿好風衣才回去。女人往回走時不經意咳了一聲,他不知怎麽心裏跟着顫了一下。他喊了一聲女人的名字。女人回頭問他,幹啥?他反而一愣,忙說,沒事兒沒事兒。 　　周末,他又去情人那裏。從情人家裏出來時,他又把風衣落在了情人家裏,又是走到樓下才發覺。這次他沒有回去取,而是拿出手機,給情人打電話。 　　他說,是不是我的風衣落在你那裏了? 　　情人說,你等等,我看看。哦,是落這兒了。 　　他說,你幫我送下來一趟怎麽樣? 　　情人猶豫着說,人家還在被窩裏沒起呢。 　　我剛才下樓時崴了一下腳,上不去了。他撒了個謊。 　　情人說,那就先放這吧,你下次來再拿回去。 　　他說,那怎麽行,回去我老婆問我,我解釋不清啊。 　　情人說,膽小鬼。 　　他說,你快穿衣服,我等你一會兒。 　　情人說,好吧。然後挂了電話。 　　他在下面等,一邊等一邊想,情人能在這麽冷的時候下來給他送風衣,說明她心裏還是愛他的,他剛才想錯她了,以爲她不會下樓來呢。 　　他正等着,估摸着情人就要下來了,這時手機響了,是情人打來的。情人說,你的風衣馬上下來了,你接一下。 　　他說,在哪兒啊? 　　情人說,你擡頭。 　　他擡頭,看見情人站在七樓的陽台上,手裏拿着他的風衣,在向他招手。 　　情人說,你接住了,我把風衣扔下去了。 　　情人說完把他的風衣從七樓的陽台上扔了下來。他看着他的風衣,像一片烏雲一樣,從七樓高的天空裏掉下來,心裏忽然有一種說不清的滋味。他等着他的風衣砸着他的腦袋,可是風衣卻挂到二樓陽台的欄杆上,下不來了。他看着他的風衣,心裏有些難過。 　　情人說,怎麽辦啊,我和二樓的人不認識,怎麽取呀? 　　他說,沒事兒,不用取了,衣服我不要了。 　　情人說,太好了,我也是這麽想的。 　　他走出情人住的小區,以後再沒有踏進過。 　　吳德寶/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