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德赋

覽古今之存亡兮，哀昙花之一蹙。觀蒼穹以浩闊兮，感蒼生之無助。固英雄而沉浮兮，渺燕雀以自鴻鹄。橫七星而屠猖披兮，失天時而窘步。比周公以輔弼兮，盡歸心以吐哺。既伏枥人已鬓白兮，臣天下而志荊楚。恨孟德之遠去兮，無青梅以煮酒;志千裏而将取兮，得朝夕而爲賦。

桓靈聩，宦奸威，十常起，箴言畢，羌亂盡，黃巾興。士難無銅臭之味，民則無斛谷爲饑。南華贈道，人心無附，天公振臂，積極蜂聚。東胡叛，諸侯起，牧野多焦，城郭戎兵革。民哀其生，士悲其政。阡陌盡耘地之夫，機上無織紡之婦。

曹操者，魏武也，少多權謀，縱貫經緯，曉堪天下。既加冠，舉孝廉，平黃巾，戰颍川，革青幽，擒黑山。法臯陶，儉唐堯，路無拾遺，夜不閉戶。南畝複耕，民曉附也;車馬複道，政始興也;謇朝谏诤，雲名士也;督兵訓陣，集虎贲也。當是時也，民喜其政，士感其德，卒樂其戰，遂得一方。

遂爾董賊入都，建構塢，縱鹿台、阿房而羞爲，章華、大明而情慚。繼而剽掠中原，屠戮京都，啼泣之聲，震天動地，溝壑填屍，流血漂橹，雖長平之殆、钜鹿之殇，終難及其一毛;夏桀之殘，商纣之暴，恐不至其一毫。

一賊将興，天下皆應，山東英傑，繕甲整革，揮兵而進。已而華雄伏誅，胡轸殛斃，董賊西竄。是時也，以爲奸

奸人已盡，窮寇莫追，遂諸侯盡靡，荒于酒樂，無暇西顧。以緻東都一炬，可憐焦土，獻帝爲擄，百官皆束。而孟德欷，孤兵而進，獨軍而行，冒兵家之大忌，欲除賊而懲兇。然受阻于文優，伏困于徐榮，幾死放出。

及董賊受戮，九州皆亂，各王一方，李、郭相殘，幽、冀互戎，斛谷五十萬，天子盡糠糧。操牧青兖，得惡來，收虎癡，納文若，歸奉孝，民附士集，兵強将廣，遂霸一方。興父仇于徐州，戰奉先于定陶，東平賊黨，西亡窮寇，未戰而降定侯，自以爲無敵于世，洎夜，則陷文和之謀，典韋亡，子侄故，一潰千裏。

嗟乎，夫智者，則善思焉。每至其負，則羁于己。故得以覆公路，卻玄德，敗阿多，挾獻帝，遷許昌，令天下。終縛布于白門，降關羽于徐州。歸賈诩于許都。

洎戰紹于官渡，一炬濟，十圍擒，本初敝，舉河北，踏烏丸，贖蔡琰，至碣石，觀滄海。欲攬二喬與東南，鑄銅雀之與共。

已而江北既定，順勢而南，收荊襄而未戰，趨玄德于當陽，所當者破，所擊者服，未知何者爲敗也。遂連舟千裏，渡水如履，與破竹而下江東，載二喬而歸銅雀，收四海而一中華。然則天公不助，臘月東風，天火忽至，亡潰而北。

然斂其衆，集其兵，聚其卒，退歸故國，然則三分天下有其二，人雖入暮，志尚千裏。除馬騰于

邺城，戰孟起于潼關，破東吳于合淝，束蜀漢于荊襄。

北伐甘涼，間離叔侄;西進漢中，計收張魯;南合仲謀，智取關公;雖未得而一統，然功足爲稱魏武。

嗚呼!人皆曰孟德善詐。吾獨未見，詐者何人欤?智者欤?強者欤?有志者欤?吾覺此難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