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首，故乡只在明月中

總是做一個相同的夢，在夢中，自己似乎還沒有長大。房頂的炊煙袅袅，聞到了一股柴火飯的味道；屋檐下，那條跟随了自己十多年的小黃狗正懶聲懶氣對着河對岸叫着；門前梯田中，晌午的太陽毒辣炙烤着大地，黃牛在陰涼處搖着鈴铛吃草，父親在樹蔭下喝着開水。而屋内，爺爺咂着旱煙啪嗒啪嗒，我呢，那時候我在哪兒？山腳下順着大樹下鑽出來的可就是我，背着一背篼草正往家裏走？

屈指一算，自己離開故鄉生活已經二十多年了。不知道自己爲什麽總做這樣一個相似的夢，總是在故鄉的老屋裏，總看見故鄉的那條銀白色的小河，河裏流淌着清澈的河水。每到秋天，金黃色的豐收喜悅都洋溢在叔父親人們的臉上，即使到了寒意料峭的冬日早晨，薄薄的霧霭氤氲在故鄉的村莊上，那也是一派甯靜祥和的夢境般的純淨。

爲了生活奔波，二十年前就離開了故鄉，在外地求學，然後工作，結婚生子。可故鄉，依然時刻走入夢中。即使回去，也隻是逢年過節回家省親掃墓，之後又回到繁忙的城市，繼續自己忙不完的生活。而我的爺爺奶奶，父親，我隻是在掃墓中看着他們的名字心中暗自祈禱祝福，祝願他們在另一個世界過得更好。

記得那一次，也就是兩年前吧，自己終于回到了故鄉多呆了幾天。一種從未有過的失落瞬間蹿進了骨髓，冷冷的打了寒顫，這就是我從前深愛着，到現在還魂牽夢繞的故鄉嗎？還是自己的故鄉，可是感受卻是那麽陌生，變得自己都不認識了。

幸好自己的老屋有母親在，每隔一兩年總要回去找人翻一下房子，才不至于漏雨垮塌。可我看到很多沒在家的房子，早就在風雨中不見了往日的人蹤影。要麽，就是聳立起來一座座磚混結構的房子，隻是很難看到衆多人員齊聚的場景，都在很遠的地方掙錢，隻剩寥寥無幾的老人看着房子。

可是門前那些熟悉的平坦小路早已不見，看到的盡是茅草蒿草叢生。還有從前磨坊的碾子也失蹤很久了，看不到那頭老黃牛被蒙着眼睛拉動碾子推磨。豬圈還在，都是空着的沒有響動打鼾的豬，牛圈也聽不到牛蜷卧在角落回味反刍的樣子。

更看不到的是，一所院落偶爾還有一人看家，而更多的院子幾乎空無一人。整座村莊仿佛沒有了生機。我去找了幾所院子，看到的還是那些從前的面孔，隻不過他們都蒼老了，http://www.vipyl.com渾濁的眼神沒有一點神光。年輕身強力壯的人，沒見到一個，就是看見了一個十來歲的小孩跟着他的爺爺奶奶，也不認識我這個突然在撞進來的‘客’。

田邊地角，看不到綠油油的生機，看不到莊家茂盛生長。幾茬長在田中地裏的莊稼，就像随便丢在其中，沒有了辛勤的澆灌侍弄，怎麽可以看到生機盎然的勃勃向上。豬圈中，有些豬，卻也是在飼料催肥中賣給了外地，偶有留下一根豬，少有飼料喂來自己吃。

我卻更懷念從前自己在家時候的場景。夜晚昏暗的煤油燈下，自己在大人們的吆喝下，正蹲在竈前拉風箱蹿火，要我們把豬食煮熟才可以睡覺。雖然辛苦，一年到頭還喂不出一頭可以吃肉的豬，可以吃肉的豬是頭一年喂母豬生産出來的小豬崽，就是吃的雞肉也是用包谷麥子喂出來的，可吃出來的味道就是那麽清香純正。

現在，工業文明正日新月異。農村就是故鄉的代名詞。那是被很多人遺忘抛棄的一段記憶。從前的淳樸，濃濃的鄉情早就褪色。留守農村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殘的孤獨老人，隻有他們，還在苦苦支撐，還在堅守故鄉。即使看不到鳥語花香的鄉村，聞不到新鮮自由的空氣，吃不到不染添加劑的肉，他們還在故鄉以最後的一種姿态生活着。

而多數如我們，都在外忙碌奔波。故鄉隻是我們記憶中的一段明月，明月下那個少年去看莊稼，明月下去走很遠的路看一場電影，已經成了一段塵封的往事。我知道爲什麽自己老是做那個夢了。因爲我的根在一出生時就種進了故鄉的土地中。雖然活着的我回不到從前，我知道，在我死後，我的魂還是會回去，回到我從前那個美麗的記憶中，然後長眠。想回首，故鄉就會在夢中的明月中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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