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与纽扣

分開9年後，我們一小家重新與父母住在一起了。周五的下午，我坐在父母親的家裏，打開了電視看。父親回來了，竟然很是熱情地和我說話了。我很是奇怪。因爲我們父子之間一向是很少說話的，因爲沒得話說，而且我曉得他的脾氣，他也曉得我的脾氣。我便也和他說了一些話。但我有我的理由，我回家的時候畢竟很少。我獨處的時候居多。倘若随州的房子裝修好了，我和他見面的時候又少得多了。所以他說什麽，我就聽什麽，我不去惹他生氣。然而妻子不同，她和女兒必須得每日地去吃飯，睡覺。妻子總是對我說：“你爸爸的壞脾氣我反正受不了，我不如住我自己的單間。”是的，我明白這些。倘若你看電視的時間長了，他便說：“應該是關了吧。”倘若你是把他的自行車騎了一圈再回來，他便說：“應該是去洗一下吧。”倘若我在一個陰天，把燈開着，他便說：“不是浪費電嗎？”有一次的夏天我在随州辦事，因爲等人等得煩，又耐不住炎熱，我去開了一個鍾點房，花了50元，回家對他說了，他很是生氣地說：“要是我，怎麽都不會這樣的，你到哪裏不是呆着？非得那樣？”但我對妻子說：“算了吧，他脾氣再壞，總不會打你的吧。況且他是老的，他就是錯的，我們也少說一些，你在家勤快一些，不就行了？”我真希望她聽我的。

在父親退休之後，很是不适應了一段時間，我看他煩煩的，臉色也是陰天比晴天多。他不喜歡體育類，也不喜歡釣魚，更不喜歡打麻将。陣痛之後，他總算是找到了真理，學起來了老舍，養起花來了。并且一發而不可收了。脾氣也好像好起來了。有時高興了，對我說：“那個農行的姓任的，花了一百五十元，買了我的一盆金銀花，還沒磨價。”然後又說：“萬福店的一個人開着小車來的，一下子買了300元的花。”很有自豪感的樣子。大體上現在我再進入父母的家中，花盆占據了大部分的面積。那些花我大多叫不出來名字，不過真的好看，很美。有朋友對我說，他在街上看到了一個推着三輪車的老人在賣花，并且提到我了，那老人便宜了5元錢賣給了他一盆花。

我偶爾聽說母親在給一家服裝店幫忙人家做紐扣時，我很不以爲然了，一去看，曉得是給一個叫做“奇美服裝店”幫忙的。連我女兒都是早就曉得的。隻我一個不曉得。我便進去看看。原來是專門做唐裝的。倒也好看。大多是女式的。老板娘便對我說：“你個子高，也可以做一件穿穿。”我便說：“我穿着一件唐裝，騎着一個摩托車，人家不笑話我？”她便是笑，不再做聲了。周六的晚上，我到了家，看到了母親正在做紐扣，是蝴蝶結式的，一個個的做，再一個個的安裝上去。我便問：“一件衣服的紐扣從做好到安裝好，得多長時間？”“二個多小時吧”母親說。“那麽，一件衣服人家給你多少錢呢？”我問。“5元，”母親說道。“一件衣服可以賣多少錢呢？”我說。“300多吧”母親說。“哦，原來是這樣。”我便沒做聲了。然而這“奇美服裝店”的生意确鑿是好，因爲我一回家總是看見母親在認真地做蝴蝶結式的紐扣，再認真的縫上去，再送過去。她很滿意自己的選擇。她很高興。

這鮮花開得美，這蝴蝶結式的紐扣做得也美，我更希望我們的一大家的日子過得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