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的心愿

這些天很好，六月裏難得連續幾日的陰天，每天上班的時候，總會自然而然的清風撲面而來，有時也會有幾絲細雨落下，相比往日的燥熱不知要強多麽倍。好天氣，也有好景色，蔥綠的草地，綻放的夏花，同那連綿的細雨氤氲成一片詩意。

可惜，我的身體不合作，時斷時續地頭痛牙痛，讓我沒有了心情體味這飄灑馨香與滋潤的日子。人說，有好心情才能有好光陰。是啊，每當難受的時候，我會懷念那些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日子，我甚至想不起來，我是怎樣把那些日子浪費掉的。我是一個滿足于過簡單生活的人，在那些簡單的日子裏我可以做一些自己感受興趣的事，我知道我不能奉獻給自己或家人更多更好，也不追求一些近于奢侈的東西給一家人帶來精神的不便。

比如，妻子會提起某某買了車子或誰又購大房子了，我總是笑笑，但願他們都能幸福美滿。可是人的每一個願望實現都不會成爲一個心理滿足的标志。一位朋友對我說，開了十幾年的車一握方向盤頭就大，除非不得已開車他甯願徒步，那樣輕松也自由，不用多操心什麽交通規則，也不用集中精力注視前面。我說，作爲有車族你炫耀了十幾年，其實任何事有得必有失，你看我，每天走在馬路上，可以享受遐思的快樂而你沒有。你擁有許多方便，可是你的内心并不自由。他說，不光失去了自由，連身體也有落下很多毛病。

朋友因爲長年開車落下了許多病。這讓我想起，我的頭痛是否也與長年累月的寫作有關？醫生說很有可能。我覺得悲觀，連這點樂趣都不應有嗎？面對身體的不适，我突然覺得我那點進取心其實很脆弱。不是嗎？失去了自己便失去了一切，而我的樂趣也近乎于愚蠢了。可我不能後悔也不願後悔，一年三百六十多個任意支配随意塗抹的日子，總得有事做吧，能看，能聽，能想，能寫，能愛，能讀還能做很多很多的事。怕受挫，怕得病，那就什麽也不做了吧。可什麽也不做，也不會留住青春，也不能守住一夕時光，更不能換回生存的必需品。

生活也許沒有完滿的時候，不斷地努力，也在不斷地茫然；不斷地希望，也在不斷地失望。也許不去品嘗痛苦的滋味，也就無法充分體味幸福的甜蜜了。就像我在病痛中想起那些難得的無憂無慮的日子一樣，在那些日子裏，有美麗的邂逅，也有痛苦的相思淚；有發自靈魂深處的悸動，也有内心最深處的失意；有過激動人心的成功，也有過無能爲力的悲壯。這一切都曾經覆蓋過我的生活，又都離我的生活越來越遠，讓我覺得熟悉又陌生，真實而朦胧。

今天的天氣真好，寫着寫着，不斷有涼風從窗戶外吹進來，而我疼痛感已經降到低點，隻是偶爾感覺到一點點。這就是生活，也許痛苦從來不會永遠地纏繞住人不放，總有一點讓人覺得好的東西在眼前，讓我向往和期待，給我撫慰與欣喜。

真的，難受的時候我無法振作。可是當我的病有所好轉，我會把我曾經的沮喪忘記，所以我得記錄下來。因爲痛苦讓人更能了解生活，應該比幸福時刻體會的更深。比如說吧，每一次的病痛都會提醒我不能勉強自己，也不能再膚淺地向往快樂。而每一次病情好轉，要能讓我想到珍惜，讓我不由自主地振作起來。

寫下這些，我沒有什麽妄想，隻是在這清風徐來的時刻，講述自己如水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