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人，我的泪

第一次與柳接觸是在特約記者和通信員表彰會上，開會的人來自各個區縣，誰也不認識誰，而我恰恰與她坐在一起，其實我們住的并不遠，就在一條街上。

我作爲一名優秀通信員發言後，回到原來的位置，她突然問起我來，你就是“風塵”啊，久仰大名。我笑着說，哪有什麽大名，隻不過爲了生計窮于勞作吧。她說她經常看到我的名字，真實的名字并不知道，這次遇到了一定讓我自報家門。當我說出聯系方式及單位時，她很吃驚，說我們離的這麽近，竟然不知道。我也很吃驚，因爲她不但漂亮且很有氣質。

後來我們開始聯系，隔一段時間她就會給我打電話或發個短信，當然我也不會怠慢，偶爾也去她的單位坐坐，她是單位裏的副科長，偌大一個辦公室裏有六個人都是她的部下，相比之下，我很慚愧，因爲我隻是一個很普通教師。她對我很熱情，不管有多少事，隻要我一來就會擱置起來與我聊天。我們聊的内容很廣，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文學。

自從相識後，我每有新作發表她總是及時評論，她說她有些崇拜我了，說我教會了她許多道理，以前争名奪位的想法讓她很累也很苦惱，常常是痛苦多于煩惱，愁容多于笑顔，而自從關注起我的文章，生活中的她變得開朗樂觀，面對事情多了寬容與平常心。我說我沒有這麽大的作用吧，她說她是認真地對我說話。

我也看她的作品，雖然少，但每有發表她總要通知我，我就會盡量去找相關的報刊。她常寫一些關于愛情的哲理性故事，久而久之我看得出她對愛情的向往其實超出了她對職位的追求。她很忙，事也多，但隻要有空就與我聯系，比如開會的時候，她會給我發短信聊天，她說她不在乎别人怎麽看，隻要她想做就做。

慢慢地我了解了她的家庭，她的丈夫是個老實本分的工人，沒有多少文化但待人接物很實在。我不知道她一個本科大學生怎麽會嫁給一個工人，但我看得出她對自己婚姻的不滿，不隻一次流露她的怨言，而我隻能是默然無語。

斷斷續續我們交往一年多，在一個星期天的下午，她發來短信請我去喝咖啡，那家咖啡廳是個特别的地方，在一家大酒店裏。這家酒店是市裏唯一的五星級酒店，我是第一次去，當然最主要的是我認爲這地方太奢侈。她說是她最要好的朋友承包的，她有貴賓卡，還給我要了一張。柳把我介紹給她的朋友，一位十分幹練的年輕女子。她把我倆送到一個單間裏，向柳神秘一笑就告辭了。

咖啡廳的氣氛别出心裁，一種浪漫的味道仿佛不請自來。當服務生端來兩杯“情人的眼淚”時，我才注意到柳一直用一種特别的眼神看着我，當我看柳的時候她并不回避，自信而且笑眯眯地端詳着我，反而是我不好意思了。我想，柳的自信緣于她的美麗，的确，她是個迷人少婦，苗條的身材，得體的着裝，挺挺的鼻子上部是滿含熾熱的眼。我向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而一種幸福感鋪天蓋地向我襲來。

其實那次我們什麽也沒做，比如牽手，比如接吻。而是在談論，談論不能當飯吃，隻能當夢做的文學。談論這個“夢”爲什麽可以将生活變得複雜，也将窄小的心靈變得寬闊。我知道我是在浪費時間，因爲一種微妙的感覺始終包圍着我，而我沒有也不會沖破它的包圍。當柳伸出手要拉着我走出咖啡廳時，我輕輕地說：“這樣不好吧。”柳的臉紅了，而我卻在努力壓制内心的狂跳。

回到家裏，手機裏多了一條短信：“風塵，我不配你嗎？”。我不知道怎麽回答隻好寫了四個字“愛君如夢”。在我心裏，是我不配她，她的美麗，她的多情，她的誘惑，她的職位，她的家庭，很長一段時間在我心中衡量着，其實這些都不重要，但我隻能把這種默默的幸福回避，再回避。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約過我，有時候在大街上與她不期而遇，我隻是禮貌對她點點頭，問候一下。而我們之間的短信交往也少了，有時候她問候我，我也盡量誇獎她的美貌，女人需要這樣的話，況且她确實美麗。

在一個星期天的下午，我翻書時看到那張貴賓卡，突然心血來潮想去喝杯咖啡，咖啡廳裏人不多，我一眼就看到柳坐在前面和朋友聊天。柳的朋友最先看見我，她向柳使了個眼色，柳對我的到來感到驚訝，就問我：“你怎想起來這裏了？”我說：“在家裏悶得很，想起這裏咖啡味道很好就來了。”就在這時柳的朋友找了個借口離開了。而不一會兒就來了個服務生請我倆去8號單間，還是我們上次去了的那間，柳用她的杏眼盯着我，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見。

依然是兩杯“情人的眼淚”擺在了我倆的面前，當然還有一些小吃的。“你還好嗎？”我忍不住問她。“你說呢？”她的話讓我不知道怎麽回答。“柳，其實你很可愛，可是我……”。“不要說了，我知道你是個正人君子，我高攀不上”。“不是這樣的，其實我也很寂寞，隻是我不能給你一個完整的愛。”柳很長時間不說話。“這個我知道，我沒有要你完整地對我，可是你知道我的意思卻那樣冷落我……”。我看見了她的眼淚掉下來。我知道怎樣說，怎樣做，可是我的潛意識在提醒自己——不能那樣，不能因爲一份真心一份寂寞而再燃情愛，我得控制自己，穩定，再穩定。

我低下頭，不敢看她，隻是想穩定一下情緒，考慮怎跟她解釋。一股清香飄來，把我的注意力分散，我用手轉了轉咖啡杯的托盤，還是想不起怎麽對她說。就在此時她站起來，用面巾紙擦了擦眼角，然後話也不說就離開了。

我想跟出去可是這時心口一陣疼痛，讓我不得不坐下來做深呼吸。過了好一陣才緩過來，不知爲什麽看着柳那杯紋絲不動的咖啡，我的淚也流下來，一滴一滴地落進了我的杯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