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我能忘得了你吗

記憶，象怒放于枝頭美麗新鮮的花朵，以爲它會在時間裏風幹，萎縮，甚或變形，走樣，卻不知在某一時候，隻需微微的一點水分，它就會被滋潤，重新綻放，鮮活如初，吐露芬芳。

————題記

【一】

有人說，别離是爲了相聚。

生，又一年的夏，又一年的别離，我們還能重聚麽？

我以爲自已已經修煉得夠堅強，夠冷漠，能夠輕松地揮手，跟你說再見。

再見，生，我的情緒再也不想被你左右，不想一生隻爲你笑爲你哭，更不想爲你心生嫉妒到不認識自已。

可是爲何，隻要想到以後不再可能與你相見，我的心就開始慢慢地疼了。

是那種仿如手術時打過局部麻藥的過程，能聽到刀子切割皮膚時發出來的鈍重聲音，心裏知道是一台什麽樣的手術，知道手術後病症将慢慢消失，所以很鎮定地等待結束。

但麻藥失效後，疼痛不可抑止地來了。一點一點的，緩慢而固執地，侵入我的神經，我的心髒，讓我無法呼吸，心跳快要停頓。

整夜地失眠。我想我一定患上了跟媽媽一樣的心髒病，我遲早會因爲心力衰竭而死。

生，我死了後，是不是就再也不會因你心生妒意，也就再也不會爲些許小事和你吵架，你也會因從此少了個在你耳邊聒噪的人，在某種平靜惬意地生活中，反倒會偶爾地懷念一下我呢？

人死後是絕不會再犯錯，犯過的錯也會因你的心生憐惜而可原諒，那麽，生，你回憶中的我，一定會被你慢慢修複得如同完人吧？

如果，能讓你完美地記取一輩子，我情願現在就已死去。

别離了，就永遠地不再相聚。

【二】

愛着的時候，總以爲一輩子很短，短得就象一句話的時間，所以，我們常常天真的以爲會相愛一輩子，會相守一輩子，絕不會變心。

盡管，因爲相愛，時間确實象長了翅膀，當我們相擁一起時，總是吱溜一聲就飛走了，轉眼就到了離别時候。

盡管知道明天還能見到你，可是夜晚就象蝸牛般讨厭。它爲什麽不能爬快些呢？

如果時間真的能手動調節，我多想在擡手間就将時鍾撥到清晨，省略所有的夜晚，隻爲了不必忍受整夜痛苦而漫長的思念。

雖然人們都說：思念也是幸福的。痛并快樂。就象人們說愛和嫉妒也是并存的，有愛就會有嫉妒。有愛就會有介意。

如果可以容許任性的話，我能不能隻要快樂，不要痛？因爲女孩子都是怕痛的啊。

我也能不能隻要愛，不要嫉妒？就象初識你時一樣。

【三】

初識時，生，因爲知道你不是我的，不可占有，所以也無從嫉妒。

我象所有的女孩，隻是對你淡淡的笑，淡淡的關懷，淡淡地喜歡，隔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距離産生美，這話一點也不錯。

人都有愛美的天性，所以相互欣賞，因爲好奇，慢慢地，不知不覺地靠近。

好奇殺死人。這話也不假。

當我們近得沒有一點距離時，我很自然地已經被你摟在懷裏了。你的擁抱和親吻都讓人窒息，我的心因爲跳動得太劇烈而突然停頓過。

我想，生，我在那時一定已經爲你死過一次。所以，我開始變得貪婪。

生，你離我太近，就象垂在眼前一枚熟透的果實，随手一摘，即可享用。以至我終于産生錯覺，以爲你是我的。

這種錯覺是一切痛苦的根源。從此我象個守财奴，用看私有财産一樣的目光，時刻注視着你。别人的目光在你身上停留太久，都讓我害怕她們會心生歹意搶走你。

如果，你是個讓人放心的男人，我是不會害怕的。

問題恰恰是，生，我太了解你，你總是不懂得拒絕，你總是喜悅地接納一切欣賞你的目光，并容許那些目光在你身上糾纏，慢慢地濕潤，擰出愛意。

所以，我嫉妒所有那些在你身邊停留下來的女人。我嫉妒你對她們如對我一樣好。甚至更好。

這種嫉妒象毒蛇，噬咬得我心力交瘁。

所以，我遲早會死的。死于心力衰竭。

如果想不死，唯一的辦法就是：不再愛你。

【四】

記得《半生緣》裏，世鈞認爲曼桢身上有個小小的缺點，她總是在意她身邊微小的一些物件。一雙手套丢了都會很着急。然而多年後回憶起來，他又覺得這其實是曼桢的優點。

曼桢認爲，一樣東西一旦屬于她了，她總是越看越好，以爲它是世界上最好的。包括世鈞。他在别人眼裏是很無趣的一個人，可是在曼桢眼裏，他是最好的，不可替代的。因爲他是她的。

我想，我可能和曼桢有同樣的毛病。生在我眼裏，也是最好的，不可替代的。大概也是因爲我一廂情願地認爲：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包括你給予我的，抽象到一些博客和ID密碼，因爲知道是我們共同的空間，所以心生愛意。哪怕我們遠隔千裏，可是隻要登陸你的空間，我就覺得你在我的身邊。能感受到你的氣息，所以恬靜，滿足，天涯也咫尺。

我們吵過很多次，每次都能和解。大概，是因爲還在相愛，所以無法忍受分離。

我不知道我們爲什麽會吵得越來越頻繁。難道真的隻是因爲靠得太近，了解太深，相處時少了那點霧裏看花的朦胧美？

我的心冷過一次。在你生氣改了博客密碼後。雖然後來你告訴了我，讓我有心理準備，可是在實際操作無法登陸時，我的心裏莫名失落。

特權沒有得到前是無所謂的，得到後再失去，表面會說無所謂，心裏卻留下了一個結。

如果這就是一道無形的壕溝，那麽壕溝兩邊的我們，怎麽還能親密無間？不能親密無間，自然是因爲有了小小的這一點距離。

這種距離讓我開始回到當初，心裏淡淡地疼，卻隻能對你淡淡地笑，淡淡地言語。

從此不再登陸你的博。

你的ID，是我最後的安慰。這是我唯一還能和你心神相通的一把鑰匙。

但某天，你告訴我，你把密碼告訴了一個新加的版主朋友，你強調她隻是個小女孩，不然不會随便跟人要密碼。你第一次遇上如此主動的人，不好意思拒絕，所以給了她。

你似乎跟我解釋了挺多，那個女孩隻是想要你在她的版面每天發篇文，你沒時間的話由她代發，保證不亂來。她在她幫你發的文後灌水，用她的ID和你的ID對話。

你看了後隻是笑笑，然後告訴我說，她真是個孩子。你把它當成一件很好玩的事兒來與我分享。

讓你失望的是，我的怒氣就這樣噴湧而出。連我自已也措手不及。

生，我失去了我最後的領地。這是你永遠也無法明白的悲哀。

【五】

相愛之前，我們眼裏看到的都是對方的美好，既便有缺點，也當成個性來愛慕和容忍。

相愛之後，我們開始挑剔，明的暗的使出種種手段，目的就是迫使他改掉我們不喜歡的缺點。

相愛之前，我們在意對方一切小小的喜怒哀樂，爲他歡喜爲他憂，隻要他過得比我好，哪怕我們自已要吃草。他的粗心大意我們當成男人應有的粗犷美。

相愛之後我們在意自已所有的小小的喜怒和哀樂，埋怨他怎麽從來不懂得體諒一顆女人的心。他的粗心大意就是對我們的忽略和漠視。

相愛之前，圍着他轉的女人越多我們越驕傲，驕傲他就是如此地出衆，讓人傾倒。

相愛之後，我們痛恨他爲什麽有朵家花還不夠，還要在外招蜂引蝶拈花惹草。

相愛之前，我們每天象個戰士，鬥志昂揚，爲得到他而挖空心思夜不成寐，浴血奮戰也從不覺得委屈。

相愛之後，我們每天象個怨婦，自憐自歎，不是埋怨他不懂浪漫就是說他太古板，從來就不記得他一直是個被動地跟着你走的乖孩子。

所以，相愛是門學問，生在這個浮燥的年代，我們如何才能象古人一般，做到舉案齊眉，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愛的最高境界是不計回報，道理都知道，隻是說來容易做來難，要不人人都可成佛了。

你說，從前那個隻知道爲我着想的女人哪裏去了？

生，我也想知道，爲什麽我隻是這樣一個小女子，自私，嫉妒，占有欲強，所有女人的劣根性我都有，一直無法得道，所以我說我該回去好好修煉，反省，等我修到心如蓮花時，再來愛你。

如果我永遠也修不到那種境界，那麽我隻好強迫自已忘了你。

忘了你，也便忘了痛。

【六】

忘記，如此之難。

回頭，卻是這樣容易。

我還需要有多少的毅力才可忍受這種繼續分離？

從前的每次的别離，我刻意在每晚睡前想象你的模樣，期望你走進我的夢裏。每次都是失望地醒來，和你遠隔天涯。

在我想将你忘記時，你卻老是走進我的夢裏，輕輕地牽我的手，溫柔地微笑。

有天晚上的夢裏，你居然是和我媽媽一起出現的，靜靜地坐在餐桌邊，你把手伸向我，媽媽慈祥地注視着我們。

醒來後想起故去多年的媽媽，夢裏的溫馨依然包圍着我。

我對你，竟然有了親人一樣的感覺，所以，你才會如此頻繁地走入我的夢境。不是激情洶湧，甚或也沒言語，記得的，隻是你夢裏親切的微笑。溫暖的一握。

可是你卻躲着我，忍心不和我說上一句話。

生，記得原來你說過，這世上要是連你都不了解我，就再也沒有人會了解我。

如果，你真能了解我現在的心情，你又怎能這樣殘忍？

昨天，我遠遠地看見你坐在窗前，音樂和清茶，彈指從容，安詳平靜。

于是終于了解，我隻是你簾外悠悠拂過的清風，這個夏季，就算沒有我，你還有很多其它的替代品。比如空調，比如電扇。一樣可以讓你惬意。

雖然這種揣測讓我心裏酸澀。但事實終歸要接受。

手術後的愈合也需要一個過程吧，痛疼是必須的經曆。

我但願我們相愛的往事，也能如煙般氤氲在這江南的夏季雨幕裏，當太陽出來時，一切都被蒸發，消失得殆無痕迹。

那麽，那時我一定學會了遺忘。心髒不再疼痛。

【七】

我們以爲能遺忘，以爲已經被遺忘，卻不知它隻是睡着了，靜靜地，專等着在某一時刻，被你輕輕地不經意地喚醒……

我們能安靜多久呢？

夜，死一樣的靜，小狗的吠聲，哀切而清晰。

秒針的聲音，清脆固執，象是一把正在敲打着釘子的錘子，一下一下，錘到我的心裏。

莫名地，又開始痙攣和疼痛。

遺忘的路上，這樣的夜晚還将有多少呢？

有生之年，生，我能忘得了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