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路

每天上班都要經過這樣一條路。

它在馬路旁邊，馬路對面是小公園。它有的地方寬有的地方很狹，它并不長，慢步走也就是五分鍾的行程。

記不清走過多少遍了，更不知道看過多少行人，也忘記了曾經在路上想過些什麽，隻是偶爾離家稍微走幾天，再看到這條路就覺得有一種親近之感。

人一生，有多少好時光用在上班的路上，怕是誰也說不清楚，我聽說，有的人上班必須走二三個小時，而我不用，我上班的路多數時間就在這條路上。

總是走一條路是無趣的，誰都知道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有時候連心情也說不上有，說不上沒有，隻是匆匆忙忙地上班或者回家。有時候也會慢條斯理地走，看看路上的行人，還有對面的公園。

這條路雖然很短，它旁邊的單位卻不少，有幼兒園、學校、醫院、超市、法院、飯店、洗浴中心。公園就不用說了，星期天的時候，我也像有的老人那樣，會坐在公園裏廣場上呆一會兒，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或者看看過來過往的行人，偶爾也能見到情侶在打情罵俏，最常見的是少婦帶着小孩子學步。

行人是千姿百态的，有人愁眉苦臉，有人說說笑笑，還有像我一樣漫不經心的。有從醫院裏出來顯得十分悲傷的人，不用問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更多的是小孩子們圍住路邊那個炸肉串的人要這要那。還有一些老人，說不清楚他們是快樂還是無聊，總在公園的廣場上遊逛或閑坐。這中間有個人很重要，就是那個看護小公園的人，胖乎乎的，嗓門兒特别亮，總是在你不經意間，他大喊一聲“嗨，别進去，出來！”這時你就會四處看，不是小孩子就是有一些年輕人，從某處的草地上蹓出來。那人像獲得了一場勝利，再來上一句，“這就對了嘛，自覺點兒”。

這條路很繁忙，除了上班的人，就是一些來路邊單位辦事的人，特别是洗浴中心門前一到下午車停的滿滿的，這時的車像它們的主人一樣可以休閑享受。也正是因爲單位多吧，各種各樣的車到來又離去。還是因爲單位多，人多。這條路上混雜着各種氣味，飯店裏的炒菜味，澡堂裏飄出的皂液味，醫院裏的消毒水味，街上的燒烤味，還有汽油味……

可能是公園地形較高的緣故吧，各種氣味都要到此一遊，然後飄散。人生是有味的，大多數時間，我是匆匆地走過這條路，可是每當聞到有某種氣味的時候，才感覺到生活的真實性。如果說氣味是一種提醒，不如說是一種随意。它們悠閑地飄來飄走，像是一件很平淡的事情，就像人們各自的生活一樣，隻不過它們是沒有頭腦的。

我有時想，在這條路上看看，也就了解人生了，看仔細一點，學步的，上學的，上班的，受苦的，戀愛的，娛樂的，享受的，輕閑的，等待的，匆忙的，哭泣的，當然還有打架的，罵人的，告狀的等等，說起來沒完沒了，其實是有盡頭的，人生不就是這些事嗎？

事實上，這條路也是變化和流動的，短短幾年，挖了修，修了挖，這沒什麽。關鍵是從前學步的，去上學了，從前在路邊呆呆坐着的老人換了新面孔。還有我，從前總是大步流星過來過去，現在也變得慢吞吞的。我很清楚，那時候是走得急，現在是心裏急，到底急什麽呢？我說不清楚。

說不清楚的，還有我對這條路的認識，因爲認真地對待這條路的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它是那麽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