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也挺好

今天去上班，路上我盡量假作不拐的樣子，同事們說我果然走得慢了。其實我知道确實拐了，也難得他們不好意思說我拐，隻是說我比原來走的慢了，還說不仔細端詳還真看不出來。

我不能說什麽，隻是向同事們友好地點頭，一方面對他們的鼓勵表示感謝，另一方面對他們的善意表示理解。是啊，人一生中想不到的事情很多，何況我隻是不能跳，但能走，沒有什麽太大的影響，隻是以後做起事來因爲走得慢會拖延時間。在以前，我走路很快，突然間慢下來，有些别扭，沒辦法的事，我得去适應，也必須去适應，适應自己的慢慢騰騰。

在我的内心中，有一個快的夢，比如說，工作中我希望盡快把手頭上的事做完，好做點自己喜歡做的事。生活中做家務或整理東西我也很快的，目的就是擠出時間來做點别的事，把精力留給實現自己夢想上的事來。可是生活充滿了變數，無論我怎樣設想，到時候不得不調整，不得不面對，不得不計劃打亂。

在我的心目中，也有一個慢的夢。那就是等我老了，去轉悠，最好能看一看世界各地的風景，慢慢走，慢慢看，慢慢地欣賞，不枉來世一遭，也不枉從知道有那麽多勝景之後對它們的向往與遐思。比如，那些古老的文明，那些巧奪天工的自然景物，還有那些奇異的動植物。可是，我很清楚，等我老了，時間畢竟是有限的，沒有所謂的快慢之分，一切夢想都可以說是走馬觀花，一切憧憬都可以說是望塵莫及的，風燭殘年根本不可能有那麽多的渴望，那麽多的精力，更有可能的是大多數時間在爲自己的身體健康而擔憂，守望着一個視死不歸的神話。

其實，我的這兩個夢，已經伴随我多年，不是我是個工作逛，而是我的“快夢”沒有實現之前就沒有足夠的能力消化我的“慢夢”，也可以說我的“慢夢”在沒有基礎的情況下隻能是一種幻想，永遠沒有夢想成真的機會。

人都是活在實現中的，而且越活越現實，大多數時候我們善于掩飾。比如說，你年輕的時候說，人生的目标是錢财和美女，那麽很多人罵你不是個好東西。如果你換一種說法，人生目标是事業與愛情，那麽很多人會說你有志氣。同樣的意思，不一樣的說法，給别人留下了很多合理的想象空間，等你老了，不管你怎樣說自己的人生目标，或不管目标是否實現，你也不會狡黠一笑，因爲沒必要，你可以隐瞞任何人，卻不可能隐瞞自己。所以，我的快有快的理由，就像我的慢有慢的原因一樣。

我一直不看好張愛玲“出名趁早”的說法，也許正是因爲她出名太早了，吸引來一個僞君子丈夫，也是因爲她出名太早，留給自己一個比任何人都凄慘的晚年。當然，江山代有人才出，不知她轟轟烈烈的時候，體會到多少幸福呢？而我相信，青春是無法駕馭幸福的，就像一場美妙的戀愛。哪裏比得上，她慢慢地品味人生之樂呢？所以，她的快我一點也不羨慕。我最佩服的人是錢锺書，他也是早就名聲在外，但他消極待名，他不是慢慢地把他的名聲消耗掉，而是越低調形象越高大，因爲人們總是在朦胧中望着他，他不高大也難。當然，他沒有把自己的形象抹黑，輕易不出手，出手就有不凡的表現。我佩服他，就是因爲他快的好，也慢的精彩。

而今，我不得不慢，也許慢慢地做人，沒有什麽不好的，因爲生活品質好不好與慢無關，别人喝一百年前的葡萄酒更多的是爲了炫耀可能與享受無關，而我慢慢地喝白開水則純粹是爲了享受。

做不了忙人，就做個不乏感受的閑人吧，會慢，才能更好地生活。比如說吧，水平靜的時候，才能清澈，人内心沒有波瀾的時候，才能把事情把人生看得透徹一些。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