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在别离与梦中

每次，送孩子去上學，心裏總不是滋味。

她回來兩天，一走就是兩個星期。上小學的時候，才沒有這種感覺。總是爲她的淘氣與頑皮而生氣，總是在她睡着的時候，才能安靜。如今去郊外上中學，總是有些戀戀不舍，若有所失。

在她回來的兩天裏，爲她洗衣，做好飯，督促她完成作業。童心未泯的她，總是抓緊時間，聽歌，看電視，或者讓我領着到外面打籃球。總的來說，她有所改變，不似以前那樣磨人，我也變了，特别有耐心。陪她玩，給她到書店買學習資料，順便到超市裏挑一些小零食，兩天中幾乎不停地圍繞她做事，因爲心裏高興，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勞累。

每次送她上學，她媽媽有空的時候，會一直送到她學校。有一次，對我說，送孩子到學校，不愛理我，轉眼間就與同學玩去了。看來是有點傷心。我說，孩子們都是這樣的，怎能體會到家長的心情呢，世間的事是輪回的，就像我們當年無法體會父母對我們的情意一樣。無論對孩子怎麽好，怎麽不舍，怎麽心痛，她也覺得那是應該的，正常現象，習慣了。

每次與孩子的告别，心裏總有一種無法叙述，無法描繪的傷感，我相信，當年父母送我外出讀書時肯定也是這種感覺，而今又重新而且非常強烈地來到我的心中。一切有過的都會過去，一切過去的将會重新延續到下一代的心中，像一條定律。約束着我與孩子相見時的那種歡喜，也規範着我與她分别時的那種憂傷。

是的，再親的人，也沒有一段永遠停駐的時間，也沒有一個永遠不變的空間，仿佛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一樣，時間到了，讓你領會，從前你不能領會的顧慮與心情。讓你感受，親人之間似曾相識的歡樂與怅然。

去車站的路上，孩子說：怎兩天不覺就過去了，我還沒玩夠呢。我說，時間就是這樣的，有時快得讓人不可思議，比如玩；有時又慢得讓人急不可待，比如學習。她說：你又來了，别提學習了，我知道怎麽學習。我說：我上中學的時候，早上五點起床，晚上十一點才睡。她說，我們現在也差不多。我默然。

成長的路，都是這樣的嗎？我不由地問自己。有時候，想起來，後悔自己讀書時沒有努力用功，可是真的回到那個時候，又能怎麽樣呢？孩子學習的那份疲憊我是理解的，可是理解有什麽用呢？還不是希望她努力再努力，顯然是心裏對她有一份厚望，也捏一把汗。

也許，人的努力是有限的，理想歸理想，成長的軌迹如謎一般，是我無法探索，無法明白，也無法控制的。就像當年父母教育我一樣，明明知道，隻要努力，就可以将自己打磨成一塊美玉，可惜我沒有。不知是來不及把握，還是沒有全力以赴，總之讓我後悔。現在，我一廂情願地把自己沒有實現的願望，寄托給孩子，不管她是否願意，也不管她是否能承受。

女兒像一個踏上征途的士兵。回家的路上，我這樣想。但，我的憂傷，卻不是她能否載譽歸來，而是我覺得與孩子相處，是一件珍貴與難得的事情。

所有的愛戀與疼惜，總在離别中誕生，我知道，這僅僅是一念而已，一切都會變成過往的夢，撫之怅惘。而此刻，我是在感受一段時光，品味一點滄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