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一座坟墓

緻我最親愛的你。

謝謝你曾暖過我的流年。

謝謝你曾安放我颠沛流離的青春。

謝謝你把我安葬。

和你相遇是我人生中最美麗也最不幸的事情。

你要相信，這是我最後一次爲你執筆。

原諒我的語無倫次。

一．我們一起去流浪。

遇見你是在南京的那個落魄的街道。我記得那天我在拿着我用了二十幾年的畫筆寫生，你突然就闖進了我的視野。出于一種畫家的條件反射，我再自然不過的讓你别動，好讓我描摹你讓我覺得欣喜的眉眼。你似乎被我吓到一動不動。我所想要的刹那的味道悄然而去。我不再看你，否則如何撫慰我那瞬時枯死的心。

你和我曾經的他長得很像很像。所以在你的世界裏我無處可逃。我仿佛在兵荒馬亂的時光裏被年華穿透噴湧熱烈的血液。

再見你是在我的屋裏。你說你一路尾随我，仿佛知道你敗了我的畫興而愧疚不安。我很詫異怎麽世上還有像你這樣幹淨的男孩子。和你相比我在世俗裏打過了好多滾，所以遍體鱗傷，直至現在忘記疼痛。我突然就不想你這樣，襯得現在的我污濁不堪。我諷刺地看者你笑，說你知道就好。

我把自己塞在我的角落裏。直至你的陰影把我完全籠罩，然後找不到自己。你那樣認真看我，你不知道每一次我在你的注視下，都狼狽不堪極盡奔潰。我就知道，也許你懂得很多，也許可以包容我所有的不堪。所以我說我們交往吧，不過我可能不會愛你。我知道你不會拒絕這樣一顆孤獨的心的靠近。你所有的一切仿佛都不出我所料，隻是最後的結局我們誰也沒料到。

我渾渾噩噩的生活裏，終于有了另一個人。可能陪我到老，可能在回憶裏被我遺忘。

你不知道我有一本厚厚的畫冊裏，滿滿的都是你。但誰也不知道到底你是否帶了他的輪廓。那是我對我自己的所有祭奠。時針轉向十二點你已經摟着我安眠。我莫名其妙想流淚。你知道的我一向如此。我好喜歡你給我的一點溫度，否則我自己的冰冷隻能用地板溫暖。謝謝你給過我一度傾城的體溫。你是第一個人也許也是最後一個。

我是在城市裏颠沛流離的落魄畫家。我喜歡在不斷的旅途裏流浪。我窩在沙發裏就像慵懶的小貓，說你陪我去流浪吧。你就說好。我說跟我一起你不會有歇息的地方的。你說你知道。我說你不要離開了，陪我一輩子吧。因爲如果你離開我可能會難過一輩子。其實這隻是我的玩笑，但誰也不知道可能現在已經成真。你說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隻是世事難料。我以爲，我是不會動情的那個，卻原來深陷其中的是我不是你。

可能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和你有過一個約定，說好了誰先動情誰就滿盤皆輸。

我知道我和我那些他的每一次相遇，我都是輸家。我以爲這次我終于放棄愛情了，沒想到遇見了你。你看都是你的錯，害得我一無所有。害得我終于成了獨自一人的流浪者。現在你終于不陪我了。我都快安定下來了。

我和很多畫者一樣喜歡黑咖。我真的好喜歡舌尖上苦澀的味道，我甚至愛上流血傷痛的感覺。因爲那讓我感到我還活着，而不是一具行屍走肉。謝謝你讓我潑我一場冷雨讓我清醒。否則我不知道我會沉迷到什麽地步。你看你又害得我喜歡上洗冷水澡，特别是在冬天。我謝謝你把我叫醒了。我謝你一輩子。

我記得那天我在我最喜歡的畫冊上，寫下你跟我一輩子一起流浪的約定。好像是幾天前我剛剛把那本畫冊扔掉。大概扔在了南京我跟你相遇的那個街道。因爲我們的一切都歸于原點了。

就好像誰也沒有遇到過。

我們在時光裏深深沉醉然後失憶。我一不小心清醒了所以記了你一輩子。

我甚至一不小心忘記了他。你的骨骼和睡顔在我的描摹裏，熟悉得仿佛閉了眼亦一清二楚。我最喜歡聽你在夢呓裏喚道我的名字。我現在知道，這可能從頭到尾都是你對我的一場預謀。我自認久經世俗，卻跌進了你對我深情的陷阱。我果然是傻子。

二．你說我傾國傾城。我說我禍國殃民。

相愛與不愛，都是無所謂，你之于我，終究是一曲年華的幻想，妖娆了我曾經的眼裏眉間。你是碎落在前世的琉璃，我是霓虹裏不夜城的一醉；你是糜爛在墓地的白骨嶙峋，我是堕落在流離的沉迷難醒；你是赤色，我是墨黑；你是迷蒙在海天的霧氣，我是枯萎于沙漠的薔薇；你是淪落在彼時的殘夢遺忘，我是無聲無息緩慢蒸發的泥沼；你是隐匿在我城的噩夢，我是風幹祭奠逝去的淚痕；你是煙海，我是荒蕪；你是燃燒的妖豔火焰，我是那側流成的涅盤；你是漂泊在天涯的悲傷，我是破曉在深夜的遺落；你是喬木，我是休思；你是我的餘生，我是你的宿醉；你是一曲深情裏的冷暖自知，我是淩亂随意拼湊的時光碎片；你是我一陣太過安靜的白描，我是你寂寞宇宙裏的黑洞；你是指紋，我是刺青；你是一千三百一十四年前十三月十四日的埋葬，我是如今跪在墳前讀你相思的虔誠信徒。你是我黑暗裏唯一的一點微茫，我卻是你萬千光亮裏的一抹。

我們各自缱绻在彼此看不見的遠方。我以爲誰也不會遇見誰。上蒼給我們開了玩笑。你終究是我的鏡中花水中月，我觸摸你卻隻有冰涼，甚至破碎了你。你是我的一場劫。任一潭死水，年華老去。

你在我的城裏入眠，念我與你傾國傾城。不過是傾國傾城的一場盛世追憶。一幕深沉哀悼。

你抱着我在我耳邊輕昵，我愛你。我與你如并蒂雙生般纏綿，我比你更愛。轟轟烈烈，我爲你再盛開我已然枯萎了的青春。我真的不相信我爲你又相信愛情了。可是你爲什麽不珍惜呢。

我爲你相信一次。爲你遺忘一次。親愛的。

你的每一息呼吸我都記得如此清晰。你卻如此荒蕪如此模糊。

我說我禍國殃民。你說我禍了你的國殃了你的民。我的傾城一盼讓你神魂颠倒成了昏君。然後喚我妲己。我聽了咯咯笑。我是你一個人的蘇妲己。一個人的。你也爲我傾倒過這便已經足夠。隻是當時不知，其實我隻是愛過你便已足夠。再無餘生。

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一個人在時光裏沉浮的時候，我仿佛對什麽都無所謂，都漫不經心。我真的好怕我與你隻是一場水中撈月，命數失于垂青而一敗塗地。可能很久很久以前我早已料到這樣的結果，我卻依然飛蛾撲火。我以爲我将涅盤，但我終究還是灰飛煙滅。我們的愛也化成灰燼，風化。以緻那天你離開，甚至那天我見到你與她相依，心灰意冷的我，竟然擠不出一滴眼淚爲誰祭奠。

你拿流年，亂了浮生。總是流離在颠沛流離的時光裏，纏纏綿綿。

你瞳孔下折射的微茫。和那抹從頭至尾安然幹淨的微笑。是最殘忍的武器。我隻能遍體鱗傷，城裏挽留不了你決然而去的步伐。

呐，我真的好懷念你被我傾城相待的時光。如今我隻能遙望你的城。蓦然有一種模糊的怅惘。再給我點時間吧，我會忘記你的。我相信。

我從不相信分手後能做朋友，所以我删了你的號碼。我們不要再遇見了好不好。

這世界隻是一些影影綽綽的溫柔。

可是。

我們又遇見了。

我們永遠也無法想象下一秒彼此将以怎樣的速度聚、散、念以及擦肩而過。

城還是原來的城。人還是原來的人。

隻是在那個刹那，我倏然明白，你始終是我的一道血淋淋的傷口，我那樣欲蓋彌彰，拼盡全力想把你縫成一道疤，卻沒有痊愈的可能。失落的東西往往隻能在下一個輪回裏補償。

三．還記得我吧。

她挽着你，将自己埋在你的懷裏。就跟當初我一樣。我如入冰窖，任由冰柱刺穿我的血肉。

然後你說。

——還記得我吧。

你的眼眸好像穿過我，投向我們纏綿的時光裏。

那些日子裏，我真的隻有你。好像曾經我們在江南城裏時。土牆青瓦，杉木門窗。古牆斑駁的臉上青苔掠過，粉塵脫落，深深淺淺的裂縫。它借時光的手一筆一筆寫下思念的文字。煙雨蒙蒙如畫，舊城的巷陌，踏着青石板，撐着油紙傘，你與我一道。我真的不喜歡旅行，但我喜歡流浪。而且與你在一起。

你并不深沉的語調，許諾給我時光老去不離不棄地老天荒海枯石爛的情緣；然後用自己僅有的一點體溫，溫暖我指尖的冰冷；在我耳畔低吹的鼻息，你說好與我在老去之時再來這古城，那時彼此相視。我說好。

今時你用一般溫柔淺淡的語調說。

——還記得我吧。

你說我有什麽理由忘記你。

你在我終于願意忘記的時候，又說。還記得我吧。

你是故意的吧。把自己深深刻在我的生命裏，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你是不是真的把我當成遊戲的。

可是你仿真的愛情，我傻傻地相信了。

你說吸煙不好。然後逼我戒了十年的煙瘾。

你說太累了不好。然後我每天都早早休息，而不再日日熬夜。

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我在你面前真的百依百順如小貓。任你幫我順毛。其實我是刺猬，人前豎起所有防備，把最柔軟的腹部留給你，你卻血淋淋地捅了我一刀。我不知道我面臨的是不是死亡。但你要知道，我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嗯，還記得。

偶然間得知你有高度數的散光。

——散光是指平行光線經過眼球屈光系統折射後，并不聚爲單一點，而是散開的許多光像。

你說是不是在你的世界裏，有無數個我。我突然有點茫然，你愛的是哪一個我，你深情的是哪一個我，可能她突然消失了，所以你就離開了。

可是就算我把她找回來。我知道你也不會回來了。是吧？

晚上我去了酒吧。燈光昏暗暧昧，空氣糜爛火熱。你陪我時，我隻要喝一點酒精，你就把我拉走。我耍小脾氣鬧着不開心。隻是嘴角還是偷偷彎起。原來被人關心的感覺那麽好。現在沒你了。我隻能把自己灌醉。顯然，上天依然眷顧我這個不幸的人，自己跌跌撞撞趴在了床上。暗黑的床單。我不再喜歡色彩了。我說過我會安定下來的，我可能會放棄作畫，不知道未來有什麽。我自己走我的路。你陪她就好。

那天。是自你離開後。我第一次沒有服用安眠藥，借助酒精的力量進入了深度睡眠。

第二天醒來頭疼。我記不清把藥扔在哪裏了，以前你都會笑着變魔術一般的找出我的藥瓶。然後輕輕告訴我說要對自己好一點。我總是應着，你一不在我就折磨自己了。死亡也沒什麽可怕的。真的。不過沒了你我也要好好的。證明，世界沒了誰，都一樣轉。不過我的世界沒了你，已經是一顆定時炸彈，你說它什麽時候爆炸呐。我遲早要灰飛煙滅的。當我的骨灰偶爾飛過你鼻尖的時候，你是否會知道我已經離去。

而且我們将後會無期。

但我知道自己終究是無情無義沒心沒肺的人。我一定要好好對待自己，比你在我身邊時把自己照顧得更好。然後可以驕傲地離開。我有自己的驕傲。雖然我對你的愛，曾經卑微到塵埃。

也許今晚。也許明夜。我将在天亮前安然而眠。

我隻是太想得到解脫。

記得對我說。願我安好。

最後一次。讓我再對你說一聲晚安吧。

親愛的。

四．說好的幸福。我們一起忘記吧。

你是否相信。爲了逃離你。我選擇去了一個離你很遠的小地方。

我本來給你用短信打了很多字。後來面對屏幕沉默良久，暗了又明，終于删掉了所有的文字。隻寫了一句，再見。

然後我把手機扔了。你也不要來找我了。沒你我也會好好的。

說好的幸福。我知道你早就忘記了。我也會忘記。

我不會再去念你。這是我最後一次爲你執筆。祭奠我死去的愛情。

天空終于如往常一般澄澈了。如同你迷蒙的目光。

但我知道我們都回不去了。而我們也都不會回去了。

你和她在一起的，我不想看到。痛的會是我自己。我說過我不會折磨自己了。你和她要好好的，要幸福。我丢了的。

時光磨去了我們所有的棱角。也許會磨去記憶裏你的模樣。最終模糊得看不清晰。惟願如此。

我不要再記得你了。太累了。

光怪陸離。沉醉蒙胧。

我坐在公交車上，想起我們在南京的每一段記憶。那都是我的花。

我最後一次看我的風景了。

隻是以後偶然想起你的時候，連呼吸也是一種奢求。

我看到一隻黑貓。流連在舊樓的牆角。眯着的雙眼慵懶地仿佛倒映我的瞳孔。然後生生相錯。

我用很厚的一本筆記，寫下我對你所有空白的、褪色的情書。

而這再也不可能是一封情書了。

你是古叢林裏交纏的葛生蒙楚，我是大草原上牧歌流成的恹恹光河；你是懷抱時光甯靜的禅意，我是躲藏在眼淚裏跌撞獲釋的原罪；你是遲遲的向晚，我是一隻暮色裏困倦的歸鳥，把黃昏點綴地缱绻又多情。

——Y軸是y=1/x的漸近線。漸近線的定義在于漸漸接近，但卻永遠無法相交，哪怕近到看不出距離。哪怕看上去幾乎疊在一起。無限地靠近。無限地靠近。一直沖往宇宙的邊緣。但是到了那樣絕對零度絕對真空，連光線也無法傳播的地帶，依然沒有交點。

其實我們是漸近線。

我等我一個人的世界末日。

我不要人陪了。

你是我的一曲深情。你是我最纏綿的傷口。

愛情這東西，真的沒什麽道理。不知道怎麽開始，所以就不知道怎麽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