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葡萄的味道

下午，帶上兒子來院裏轉轉，路過葡萄藤架下，擡頭看見葡萄葉下挂滿了一串串細碎的花苞，兒子問我：“媽媽，等葡萄成熟了還會和去年的味道一樣嗎？”我笑笑：“當然了。”不由得想起姐姐說她喜歡吃的綠葡萄。

姐姐十七歲那年，我們的姨姨回老家探親，見我們家裏孩子多，經濟負擔重，就把姐姐帶到了她所在的城市生活。那時姐姐還沒有完成學業，由于姐姐勤奮好學，當一家藥廠招工時，姐姐通過了考試進入了藥廠工作。

偌大的一個藥廠，對于一個初來乍道的她來說，真得非常不容易。先不說如何幹好工作，就連最起碼的爲人處事也得從頭學起。我們的姨姨沒給她講太多的處事原則，隻是叮囑她一句：“你還太年輕，不要過早談感情。”所謂的感情就是男女之間那種愛情，于是姐姐把這句話銘記在心，把心思全用在了工作上。

一晃兩年過去，她的生活沒有發生任何改變，但在工作上卻取得不小的成績，兩年時間她從灌風車間一個不起眼的洗瓶工升到了三樓制餾間的班組長。提起班組長實在不是一個很大的官，隻是比别人多拿幾十元的工資，不用在扛箱子洗瓶子，其實就這麽點優越，卻使得廠裏幾十雙眼睛都盯着這個位置。由于這樣的原因，姐姐在工作上十分認真仔細，尤其是在上中班時，盡管隻是擰擰開關放放氣，檢測一下水的質量這些簡單的工作，她也決不馬虎，因爲一旦出現疏漏損失是很大的。上中班其實也是一個很枯燥乏味的活，中班特容易犯困打瞌睡，爲這姐姐也想了許多的方法來解困，最常用的就是用冰水刺激。

工作和生活還是在一天天地進行着，與往年不同的是，姐姐和一個叫文的男孩戀愛了。姐姐說，他戴幅眼鏡，皮膚很白，個兒很高，言談舉止溫文而雅。他們是在開班組會上認識的，文第一次上三樓來，是來檢測堿水柱的，當他看到姐姐桌上的冰塊時有點好奇，聽姐姐說是用它來解乏的，他隻是笑了笑，過後就下樓去了。可就在第二天姐姐上中班的時候，他給姐姐提來了一串綠葡萄。他說綠葡萄可以提神解困。起初，姐姐也隻是拿它來解乏，由于時間一長，姐姐喜歡上了這種綠葡萄的味道。姐姐說，每當上中班的這個時候，樓下就會響起他那熟悉的腳步聲，她的心就會砰然跳個不停。他呢，每天準時會給姐姐送來一串綠葡萄，幾句真情的問候，然後便下樓了，隻是鏡片後的眼神裏多了濃濃的溫情與愛憐。

姐姐說，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是很多，因爲經常倒班，除了正常班，其他時間很難見面。每當在一起的時候，他們會相互傾訴說自己的理想與抱負，談論他們的愛好與興趣，還有就是相互間的鼓勵。文那時有考軍校的念頭，姐姐也很支持他，常幫他找書，找資料，督促他學習。文也經常去圖書店買幾本姐姐喜歡看的小說，空閑時他們就去電腦室學電腦。因爲在她們那個年齡階段，男女相互愛戀是件十分謹慎的事，加之還有雙方的姨姨或者姑姑等家長把關，兩人的愛戀不會很自由，也不會太浪漫，所以，在姐姐的心裏隻留下了綠葡萄的味道。

姐姐說的綠葡萄，其實是還未成熟的那種，我真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味道讓她難忘。“酸酸的苦澀吧。”我問姐姐，可姐姐說：“是帶點甜的味道。”“怎麽可能呢？我又不是沒吃過。”我反駁着姐姐，那時的我怎麽會知道，甜是因爲綠葡萄裏有着愛的味道。想起去年，我參加朋友的一個婚禮，當服務員倒完茶起身要走時，新郎官的一位家人說：“服務員，今天的茶怎麽有點甜。”服務員轉身，笑容可掬地說：“是啊，今天你們喝得是一對新婚戀人的喜茶，當然甜了。”我也喝了一小口，就是茶味嗎，但因有愛，就和平日裏的味道與衆不同。

姐姐說，這一串綠葡萄來得不容易，是文每天中午步行到離藥廠三四公裏的大棚裏買來的，起初果農不願意把未成熟的賣給他，他苦口婆心地說服了果農，但也隻是每次一小串。原來沒有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也沒有醉人的花香，有的隻是普通的綠葡萄，有的隻是淡淡的傾訴與鼓勵，卻教人那般的流連忘返。

可惜的是，他們的愛戀最終沒能如願地走下去，文在來年年底考上軍校走了，而姐姐呢？她怕自己成爲他的牽拌，在幾次的書信來往後就中斷了聯系，她說她相信緣份，四年時間對于她來說并不長，她會等，等到他軍校畢業。可是生活總是不停地在變化着，姐姐在兩年後離開了藥廠，文畢業後來藥廠沒能找到那個喜歡吃綠葡萄的女孩，就這樣他們彼此錯過了對方。

我問姐姐是不是很後悔，姐姐說：“當時他上了軍校，我是怕自己以後和他的差距太大，不願成爲他的負擔。”“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我對姐姐說，“他也是普通的，如同他當初送你的綠葡萄一樣普通.”可姐姐卻說了句：“這怎麽能一樣？有的愛一生隻能擁有一次，有的人一生隻能相遇一次，有的味道一生隻能品嘗一次…….”。

是呀，我差點陶醉在他們綠葡萄的愛戀裏，淡淡的，酸酸的、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