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脸庞，一个月亮

月亮皎潔，半夜裏從窗簾縫隙射入屋内，屋内顯得極緻靜穆。元宵節的鞭炮聲，此刻已經匿迹。

我站在陽台上看月，心情漸變澄靜，就像月亮背後那墨色的夜空。在我的印象中，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潔白的月亮，就像這個世界突然間變成了兩個天地，在今天斷開。總以爲自己一直站在一個落伍于時代的地方，那裏也有潔白的月光，也有刺眼的陽光，艱辛地活着無奈地醞釀着希望。

妻睡得酣暢，一呼一吸，錯落有緻。玉雕似的臉龐，沉靜在月光裏。這一刻我突然想到她們應該是一體的，臉龐如月，月如臉寵，一樣的明亮，一樣的皎皎。

簡單的邏輯，直接的思維，一目了然的天上和地上。這裏是适合她的地方，溫情的體溫，平靜的心跳。很久了，生活在一起，我沒有指望過從她這裏獲得過啓示，而此時，看着她才感到心靈總未有過的甯靜，從未有過與她相依爲命的感覺，而現在，我有。

也許人活得久了就才會明白，除了歲月，對其它的東西要的越來越少，需要珍惜的也越來越少，隻剩下了健康和一個溫情的家。想起那些曾經堅持的心情，想起那些纏綿的日子，留在心裏的，是一些痛與癢的心跳。

生活是個天大的誤會，誤以爲能得到更多，誤以爲可以愛得持久。其實沒有更多的愛，也沒有更多的恨，唯有不多的日子，慢慢地告訴我們活着就好，可以看日出日落，可以看孩子一天天長大。都會體味孤寂花落的滋味，世道輪回沒有一個人能走脫。

月光下，妻好像在笑，淡淡的，凄迷的，隐隐約約的樣子。她在做夢吧，那笑容如夢一樣清晰，也如夢一般含糊，更像夢一般閃爍不定。明明是近在咫尺，卻又給我一種遙遠的錯覺。夢裏的她幸福嗎？有沒有不滿、失落、不甘心、舍不得？

我想起她常常問我的一句話：“你愛我嗎？”多少次，多少遍，她總是帶着好奇的目光，急切地期盼等我回答。我真得不想回答她，可是還得答。我知道我的回答，www.vipyl.com也假也真，夫妻間愛的話語，還有多少濃度，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撒謊無罪。因爲她是爲“我愛你”這句話才嫁給我，而這句話說過多少遍，像灰層一樣，落滿家裏，可是卻落不滿她的心，她是不是用這句話來擦洗自己的心靈？到底她是愛上這句話還是我？大概兩者皆有吧。

月光是屬于陰性的，柔媚入骨，缺少陽剛之氣。透過窗縫，那一縷月光不一會功夫已經爬行到牆上，給家帶來一片朦胧氣氛。我舍不得把它遮起來，它總會離去，像愛情一樣，好像能看得見，卻怎麽也摸不着，留不住。

婚姻中有沒有愛情，肯定是曾經有過吧，而更多的是日子。愛情隻适合在感覺中，在想象中，它不是東西，如今晚的月光。留給我的隻能是一點點羨慕，一點點迷惘，一點點克制，一點點感概。但我知道它的出現昭示着什麽？千百年來，它不緊不慢，持之以恒，來了又去，去了又來，走出我的視野，走入别人的風景。

翻身躺下，看着妻的臉卻有一種說不清的親近感，有一種把臉貼近月光的感覺了。

一切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沉寂，無聲，唯有妻的臉龐，像個月亮，毫不吝啬地向家裏播撒着清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