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

雨熙的奶奶養了一隻叫&ldquo白衣&rdquo的老貓。

　　它到底是哪年出生的，奶奶也記不清了，想想這貓最小也有三十幾歲。聽說一般貓的壽命不過十五六年，能活到九十九歲的是貓仙沒滿九十九而又大于三十歲的貓就是貓精了。所以，雨熙覺得&ldquo白衣&rdquo就是貓精！

　　沒幾天就過年了，家家戶戶放爆竹貼春聯，特熱鬧。

　　教書先生給放了寒假，雨熙興高采烈往家跑，路過三叉路口，看見一個老乞丐正在掏雪吃。雨熙看了心裏難受，就掏出錢來給他，老乞丐低聲說謝謝。走了幾步，雨熙想起書包裏還有家裏準備的午飯，又跑回去一同給了他，舉步剛要走，老乞丐把雨熙喊住了。

　　&ldquo請問姑娘可是鄭家的小姐？&rdquo

　　雨熙點點頭。

　　老乞丐道：&ldquo你家宅子不太平啊！&rdquo

　　雨熙一驚。

　　老乞丐又道：&ldquo小姐家處亂世福地，引來不祥之物在此避禍。&rdquo

　　雨熙笑問：&ldquo何爲不祥之物？&rdquo

　　老乞丐見她似不信，歎了口氣。

　　 2

　　回到家雨熙把這事當笑話講給劉管家。他聽了哈哈大笑，說道：&ldquo不祥之物，我們家就有隻貓啊！&rdquo雨熙平日裏和劉管家很親近，因爲雨熙小時候在河裏溺水是劉管家救的。

　　兩人正說着，門無聲無息地開了。

　　劉管家挂在臉上的笑容一下失去了蹤影。&ldquo白衣&rdquo走過來，冷冷地盯着他。

　　雨熙也停了笑：&ldquo這死貓，像鬼一樣，一點聲音也沒有，不是在外面偷聽吧？&rdquo

　　白衣轉了一圈，又狠狠瞪了劉管家一眼走了。劉管家好半天沒出聲，大冬天的頭上竟然滴下一顆汗珠。

　　&ldquo劉叔你沒事吧？&rdquo

　　&ldquo我覺得白衣真不是一般的貓，而且它的眼神像是想殺了我。&rdquo

　　雨熙笑：&ldquo它隻是個貓罷了，還能把人怎樣？&rdquo

　　劉管家道：&ldquo等真出事的時候就晚了。&rdquo

　　可沒想到，沒出正月劉管家的話就應驗了。

　　老式的宅子都有一間專門供奉祖先的祠堂。青磚白瓦，木制大梁，四框軒窗，黃色蒲團，祖先牌位一個個羅列在進門就能看見的木架上，十六盞長明燈擺在牌位兩邊、窗口，還有兩隻挂在大梁上。

　　平日裏長明燈高高挂在半空中，并不點燃，隻有清明、春節這樣的日子，仆人們才會架着梯子在長明燈中續油點燃。初五那天，劉管家獨自一人在祠堂中打掃，不知怎麽，烈火瞬間熊熊燃燒，蔓延了整間屋子，劉管家的慘叫聲在深夜裏一聲聲響起。

　　雨熙昏昏沉沉地坐起身子，睜開眼，紅彤的火焰在窗上輝映出鬼影重重，滿眼皆是。

　　雨熙吓得發不出聲來，紅色的火光照映在身上仿佛有了溫度，烤的發燙，好半晌她才沙啞着嗓子坐在床上開始喊：&ldquo爹！娘！奶奶！劉叔！&rdquo但她的聲音小得像貓叫一樣，瞬息淹沒在嘈雜中，她顧不上穿鞋就往外跑。

　　祠堂離雨熙的房間很近。一推開門她就被一股撲面而來的熱風灼焦了前額的頭發，雨熙看見那被燒得一片火紅的祠堂，裏面還依稀有人在拼命掙紮嘶叫着。

　　她見了大駭，剛要開口叫救火，還沒喊出口，忽然感到身後一陣寒氣，緊接着她眼前一道白影閃過，竟直沖面門而來！

　　雨熙面頰一熱，還沒看清頭部就被擊中了。

　　雨熙眼前一黑，暈過去了。

　　 3

　　雨熙做了一個很長很可怕的夢。

　　夢裏漆黑一片，腳下的路不知通向哪裏。當前面有了微光時，她高興地奔了過去。

　　前面是一口燒着旺火的大鍋，香噴噴的食物在鍋裏翻滾着，饑餓如火般灼燒着她的腸胃。雨熙順手拿起鍋裏的勺子連湯帶肉舀起一勺放進嘴裏。随着湯汁滑落入食道，濃香立刻在味蕾上蕩漾開來，溫暖流遍全身。雨熙真餓了，這一大鍋肉湯一會就被吃光了。

　　還是餓，她拿着勺子踮起腳尖向鍋底撈着，勺底碰到個硬硬的東西，很沉，用勁把它勾了上來，定睛一看，竟然是劉管家！雨熙雙腿發軟，後退幾步跌坐在地上。

　　劉管家的樣子已經不能稱之爲人了，他全身的皮膚被燙得稀爛，然而臉還能讓雨熙辨認出來。

　　&ldquo劉叔？&rdquo雨熙輕喚了一聲。

　　心裏升起一股恐懼，讓她想逃。隻要離開就沒事了！雨熙轉過身剛想跑，忽然一隻手搭上她的頸部。冰涼的觸感，冷到骨髓裏。

　　她的身體一下僵硬了，喉中含糊着想說話，但吐不出半個字。不是劉管家，是鬼！是鬼！

　　雨熙回過頭，正對着那人的胸口。腐爛的肌肉和内髒糾纏在一起散發着惡臭，她顫抖着身體擡頭望向他的臉，那沒有唇的嘴一開一合，說着：&ldquo我的肉好吃嗎？&rdquo

　　 4

　　雨熙醒來時已是三天後了，全家人都圍在她身邊。

　　轉着眼珠子看着惶恐的家人，爹、娘、還有奶奶，白衣也在，惟獨沒有劉叔。想到他，雨熙全身不可抑制地戰栗，胃裏不停翻騰，嘔出了一灘黃色的苦膽汁，接着又一陣陣翻江倒海。

　　受了驚吓，雨熙一直卧床。聽下人說劉管家被火燒傷正在休養。雨熙想，看來那夢是假的，劉叔隻是被火燒了，并沒有死。雨熙想着等自己能下地了便去看望他，可一想去就難免想到那夢，總是心有餘悸，一拖二拖，倒是劉管家先來看望雨熙了。

　　他穿着高領對襟大衫，全身包裹得很嚴實，看臉沒什麽傷。他說着火時正在擦地，手邊有一桶水，雖身上被灼傷，但至少護住了臉。

　　劉管家笑着說真是大難不死，并詢問雨熙是怎麽暈倒的？

　　雨熙道：&ldquo沒看見是什麽，白影一閃我就倒下了。&rdquo

　　劉管家喃喃道：&ldquo沒有看見啊，太可惜了&hellip&hellip&rdquo

　　一轉念，像是想起什麽，神秘兮兮地靠近雨熙道：&ldquo小姐知道爲什麽着火嗎？&rdquo

　　雨熙道：&ldquo下人們說是綁長明燈的繩子斷了落下去着的火。&rdquo

　　劉管家道：&ldquo非也非也！那繩子三根拇指粗，怎的說斷就斷了？還正好扣在我身上？&rdquo

　　雨熙無語了，劉管家說的也有理。那是有人故意的？

　　&ldquo其實是白──&rdquo

　　雨熙忙豎起身子聽，這時卻來人打斷了他。

　　&ldquo劉管家的傷好些了嗎？&rdquo

　　門口進來一老婦人，古銅色閃萬字的錦緞衣裙，頭上叉着一支玉簪，臂彎裏抱着&ldquo白衣&rdquo。

　　劉管家馬上回答：&ldquo承老夫人關心，已不礙事了。&rdquo

　　&ldquo不礙事就好，這府裏大大小小的事哪樣缺了劉管家都不可啊&hellip&hellip&rdquo

　　劉管家忙道：&ldquo老夫人言重了。&rdquo

　　鄭老夫人話鋒一轉對雨熙說：&ldquo劉管家忙，你添什麽亂！&rdquo

　　雨熙道：&ldquo我哪有？&rdquo

　　劉管家聽了這話忙起身告辭：&ldquo老夫人和小姐慢慢談，在下有事要做，先行一步。&rdquo

　　待劉管家走了以後，鄭老夫人緩緩回過頭，&ldquo有些人捉風捕影，沒事偏要造出些事來嚼舌頭。&rdquo

　　&ldquo熙兒可不要被人利用了啊。&rdquo

　　說完，鄭老夫人又交代了一些好生養病的話就走了，雨熙看着奶奶的背影疑惑頓生，而這時窩在鄭老夫人臂彎裏&ldquo白衣&rdquo回過頭，異色的雙瞳中閃着微笑。

　　5

　　有些事情不說不代表不想，奶奶是說劉管家嗎？劉管家沒來得及說出的&ldquo真相&rdquo又是什麽呢？還有那&ldquo白衣&rdquo的笑好奇怪！

　　&ldquo這宅子有不祥之物&rdquo，老乞丐的話突然闖進了雨熙的腦海，她一下想到了什麽，但自己也不敢确定，那太荒唐了。

　　她想到的是&ldquo白衣&rdquo。

　　有可能嗎？即使再通靈性，&ldquo白衣&rdquo也隻是一隻貓而已呀！而且它和劉管家能有什麽仇？

　　還有那天自己爲什麽暈倒，記得好像有個白影一閃過去，自己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線頭在雨熙腦中纏繞成一團亂麻，她決定自己把它揪出來。

　　雨熙給表姐杜子鵑寫了一封信，告訴她最近發生的怪事，并把懷疑&ldquo白衣&rdquo是妖怪的事也寫了進去。

　　子鵑表姐自小就對神鬼感興趣。回信道：&ldquo白衣&rdquo的年齡既然至少在三十五年以上，算是貓精了。&ldquo白衣&rdquo有此修行該極爲惜命才對，沒有理由冒然傷人，除非&hellip&hellip除非是有人擋了它成仙，或者這麽做能使它加速成仙。

　　雨熙看完信，手心都給驚出了冷汗，雖然早有懷疑，可如今表姐也這麽說。

第一次，雨熙在自己家裏感覺到&ldquo冷&rdquo。

　　雨熙把表姐的信箋拿給奶奶看，誰知鄭老夫人看過淡然道：&ldquo這亂世怪事多了去了，凡事要較個真，到處都是人皮妖魔。&rdquo

　　雨熙再找爹爹商量竟然也是一樣的回答，她氣得直跺腳，如今怎麽看&ldquo白衣&rdquo都是妖怪了，家人不信，她想到了劉管家。

　　 6

　　劉管家聽完雨熙的話也是一副後怕的樣子，小聲叨念着&ldquo怪不得怪不得&rdquo，并問雨熙有何對策。

　　雨熙道：&ldquo有辦法就不來和你商量了！這東西是個妖怪，我們凡人能奈它如何呢？&rdquo

　　劉管家神秘一笑：&ldquo小姐莫怕，凡人也有治它的辦法！&rdquo

　　雨熙忙問：&ldquo如何？&rdquo

　　劉管家道：&ldquo我們家鄉有個專除成精老貓的辦法。就是捉住貓後，用刀圍繞貓脖子先劃一道口子，割斷它的頭，再從劃開的脖子處用刀往下豁開肚子&hellip&hellip&rdquo他邊說，邊用手比劃着開膛破肚的動作，雨熙聽得心驚肉跳。

　　收回手，他接着說：&ldquo豁開貓的肚子，從脖子開始抓住貓皮往下撕，撕到尾巴末梢的時候把貓皮完整剝下來，就成了！&rdquo

　　雨熙用手捂着嘴顫抖着說：&ldquo要殺便殺，作甚還要剝皮？&rdquo

　　劉管家道：&ldquo殺當然是要殺，但死而不僵謂之妖，若是老妖怪的皮不作法燒掉，它還會複生。&rdquo

　　雨熙說：&ldquo殺了還可以複生？&rdquo

　　&ldquo當然，隻要還有氣在，就可以複活，但&hellip&hellip燒了它的皮毛沒了依憑，這沒了皮的畜生就算有命也沒的活了。&rdquo

　　雨熙喃喃道：&ldquo那也隻好這樣了&hellip&hellip但，這事誰去做呢？&rdquo說着，雨熙看了看劉管家。

　　劉管家見了連連擺手道：&ldquo小姐可不要看我，&lsquo白衣&rsquo放火燒我的事，老夫人、老爺都不相信。若是它真出了事，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我！&rdquo

　　雨熙道：&ldquo那，找個嘴巴嚴實的下人？&rdquo

　　&ldquo不可不可！&rdquo劉管家道，&ldquo有第三個人知道就遲早會洩密，而且，也難保他不會告密。&rdquo

　　雨熙道：&ldquo那誰去呢？&rdquo

　　劉管家道：&ldquo有個人倒是可以，但&hellip&hellip怕她不肯。&rdquo

　　雨熙問：&ldquo誰，劉叔快說！&rdquo

　　劉管家看了雨熙一眼，道：&ldquo就是小姐你啊！&rdquo

　　&ldquo我？&rdquo雨熙叫了一聲，&ldquo我不行的！我可不敢！&rdquo

　　劉管家道：&ldquo所以我說你不肯啊&hellip&hellip&rdquo

　　7

　　過了春節就入了夏，天氣一天比一天熱。

　　晚間開始有了娛樂活動，例如通宵堂會，戲文通常都要唱到天明的。

　　&ldquo熙兒你今年真的不去了嗎？&rdquo鄭老夫人在臨走時問雨熙。

　　垂着深黑的眼，雨熙道：&ldquo奶奶，我頭有些疼不想去了，再說戲年年聽。&rdquo

　　&ldquo那好，你不想去就算了，我和你爹娘去看看就回來。&rdquo

　　&ldquo不要啊，奶奶！&rdquo雨熙道，&ldquo您要聽戲盡管盡興聽，還顧及我做甚，把&lsquo白衣&rsquo留給我做伴好不好？&rdquo雨熙照着劉管家編的話往下說。

　　&ldquo那&hellip&hellip也好。唉，偏偏劉管家今天又請假回鄉了，我擔心你害怕&hellip&hellip&rdquo

　　&ldquo沒事的！我有&lsquo白衣&rsquo呢！&rdquo

　　 關上了大門，鄭老夫人轉了個彎對丫鬟小翠交代：&ldquo你留下來，晚上看着點小姐。&rdquo

　　等到夜深人靜，雨熙偷偷溜進鄭老夫人的屋，&ldquo白衣&rdquo正在床上眯眼打盹。

　　雨熙輕聲道：&ldquo&lsquo白衣，白衣&rsquo，我們一起玩吧！給你魚兒吃！&rdquo

　　&ldquo白衣&rdquo半張開眼，看是主人的孫女，搖搖尾巴，沒動彈。

　　見&ldquo白衣&rdquo不動，雨熙從口袋裏掏出小魚幹遞到它嘴邊，&ldquo&lsquo白衣&rsquo乖哦，小魚好香，來吃吧！&rdquo

　　鮮香撲鼻而來，&ldquo白衣&rdquo聞了聞，張嘴大嚼起來，沒待一炷香時間，就&ldquo砰&rdquo的一聲倒下了。雨熙想劉管家的藥真好使。

　　用袋子裝上&ldquo白衣&rdquo，雨熙匆匆忙忙提着它走向後院廢棄的屋子。從袋子裏拿&ldquo白衣&rdquo出來時，不知爲何，雨熙手抖的厲害，額頭也冒着虛汗。

　　按照劉管家吩咐的，她把&ldquo白衣&rdquo的嘴用布塞住，再拿出紅繩在梁上繞過後緊緊綁住貓的尾巴，紅繩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後放手時它已經被穩穩地吊在了半空中。

　　可能是折騰，可能是藥效過了，&ldquo白衣&rdquo蘇醒過來，一睜開眼，就看見小主人正拿着寒光凜凜的刀在逼近。&ldquo白衣&rdquo開始拼命掙紮，但尾巴被牢牢綁住無法動彈&ldquo白衣&rdquo想叫，可嘴巴已被布緊緊塞住發不出聲。

　　雨熙握着刀不知如何下手，剛想靠近些，就被貓的利爪撓出幾道血口子，鮮血直流。不能再拖了，時間無多家人一回來機會就沒了。

　　 想到家人，雨熙不知從哪來的勇氣，一刀捅到了&ldquo白衣&rdquo的腹中！

　　鮮血狂湧，&ldquo白衣&rdquo從嗓子眼發出&ldquo嗚嗚&rdquo的悲慘叫聲，異色的雙瞳死死盯着她。雨熙閉着眼睛一刀，又一刀下去。

　　 &ldquo白衣&rdquo漸漸不再掙紮，小屋裏彌漫着揮之不去的血腥味，雨熙滿身鮮血，突然想起來還要剝皮。雨熙慢慢走過去，笨拙地舉起刀，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牆外傳出碎石掉落的聲音。

　　有人！雨熙跑到窗邊，跑遠的人像是奶奶房裏的小翠。

　　怎麽辦？先去找劉管家！

　　 8

　　一路小跑到城隍廟，劉管家等待多時了，看到雨熙滿身鮮血鬓發蓬亂的樣子知道事情成了。

　　&ldquo劉叔！大事不好了！&rdquo雨熙上氣不接下氣。

　　&ldquo怎麽了？小姐快把刀扔下！&rdquo

　　&ldquo我殺&lsquo白衣&rsquo時被小翠看見了！&rdquo

　　&ldquo&lsquo白衣&rsquo死了沒？它的皮呢？&rdquo劉管家似乎并不關心小翠看到了。

　　&ldquo皮？&lsquo白衣&rsquo的皮我忘拿了，不過我在它肚子上捅了很多刀，肯定活不成。&rdquo雨熙十分确信。

　　&ldquo唉&hellip&hellip&rdquo劉管家皺了眉頭，&ldquo一切都完了。&rdquo

　　&ldquo怎麽完了？&rdquo雨熙抓住劉管家的手，&ldquo我去向奶奶承認，劉叔不用擔心！死了的貓奶奶還能當什麽寶？我們明天去拾了&lsquo白衣&rsquo的屍體回來燒掉也一樣。&rdquo

　　&ldquo不，不一樣的，小姐。&rdquo劉管家看着雨熙的眼睛說：&ldquo對你來講也許一樣，對我來講就完全不同了。呵呵&hellip&hellip老狐狸精，還是沒算過她！&rdquo

　　&ldquo劉叔你說什麽？！什麽老狐狸？&rdquo

　　&ldquo我說──&rdquo劉管家逼近雨熙，&ldquo&lsquo白衣&rsquo是隻貓精！你奶奶是隻老狐狸精！&rdquo

　　他好像一下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ldquo還有你，小姐！&rdquo他一指雨熙的額頭道，&ldquo我提醒過你要完整的皮，可你卻把它捅成了蜂窩！&rdquo

　　&ldquo劉叔你在說什麽！&rdquo雨熙不可思議地大叫。

　　劉管家一把撕開燒傷後一直穿着的長衣。

　　密密麻麻大小無數的疤痕，縱橫遍布在他暗褐色的身軀上！但最恐怖的不是這個，雨熙注意到劉管家滿身的傷痕下根本沒有一絲皮膚！&ldquo白色&rdquo的筋頭隐沒在肌肉的紋理之中，随着動作清晰可見蠕動的樣子。

　　雨熙吓倒在地上！

　　&ldquo這就是你家老狐狸精的寶貝&lsquo白衣&rsquo幹的好事！&rdquo

　　劉管家呵呵怪笑道，&ldquo那天它本想燒死我，也差點成功了，但它想不到我竟會把自己的皮活生生撕下來保命！哈哈！&rdquo

　　&ldquo你，你&hellip&hellip&rdquo雨熙指着猙獰的劉管家，&ldquo你究竟是什麽人？&rdquo

　　&ldquo小姐你還記的嗎？有個老乞丐對你說過，家裏有不祥之物。其實在你家避禍的是我！&rdquo聚集妖力，劉管家伸出筋肉糾結的大手，指甲銳利如刃。

　　鋒利的指甲閃着寒光一指雨熙，劉管家道：&ldquo動物和人沒了皮都活不成，這方圓幾百裏成精的妖怪隻有&lsquo白衣&rsquo，我本想借你的手得到它的皮續我的命，但你卻把一切都搞砸了！再找一個成精老貓何其難也，我已經等不到那個時候了！小姐，你的皮就借在下一用吧！&rdquo劉管家手上的指甲以閃電奔雷之勢深深插入雨熙的肩膀！巨痛從肩膀蔓延，雨熙耳邊嗡嗡作響，眼前金花亂冒。

　　雨熙一頭冷汗栽倒在地上，聲音凄厲地大叫着掙紮着，身體似抖糠一般，哀求着，&ldquo劉叔你放過我吧！&rdquo

　　 &ldquo放過你？我也不想死啊！&rdquo劉管家的眼睛在月光下變的深紅，一手掐住雨熙的脖子，&ldquo小姐你放心，我看着你長大，不會讓你很疼的&hellip&hellip&rdquo

　　雨熙的氣息漸漸微弱了，她迷迷糊糊地想，是自己冤枉&ldquo白衣&rdquo了&hellip&hellip

　　忽然空蕩的廟宇傳來一聲貓叫，&ldquo喵嗚──！&rdquo

9

　　一道白光倏地撲向糾纏的兩人，劉管家慘叫着松開掐住雨熙脖子的手。

　　來的竟然是&ldquo白衣&rdquo！

　　一見到老對頭，劉管家馬上轉移作戰對象。

　　&ldquo想不到你還沒死，看來鄭雨熙捅你那幾刀太溫柔了！哈哈哈！你以爲你還能救這丫頭嗎？今天我先解決你，再剝這丫頭的皮！&rdquo

　　 一大一小，一黑一白在月光下靜谧的城隍廟開始了生死之戰！兩個影子纏鬥了許久，地上盡是散落的不知是誰的鮮血，&ldquo白衣&rdquo終因有傷在先體力不支而被劉管家攥住脖子壓倒在地。

　　&ldquo哈哈哈哈&hellip&hellip&rdquo劉管家不禁縱聲大笑。

　　雨熙趁亂撿起刀子沖上前，一下砍中了劉管家的脖子！

　　&ldquo你！&rdquo他疼得從地上跳了起來，向雨熙撲去！

　　雨熙吓得連連後退，就在她以爲一切都完了時，劉管家卻像被定身法定住了&mdash樣停了下來──他看着自己的胸口，四隻利爪穿胸而過。&ldquo白衣&rdquo的最後一擊。

　　再有不甘，身體也倒了下去。

　　過了一會，&ldquo白衣&rdquo俯在地上也沒了動靜，空氣中隻剩下雨熙的呼吸聲，整個廟宇充滿了死氣。

　　雨熙提着刀子小心靠近&ldquo白衣&rdquo，它的身體已經開始變冷了。

　　雨熙傷心極了。内疚、自責、慚愧各種心緒一齊湧上心頭，眼淚嘩嘩流下臉龐。

　　回首看劉管家死的地方，雨熙驚訝地發現地上已經沒了人，掀起他那件被血浸染的長衫，裏面竟是一隻大老鼠！

　　尾聲

　　雨熙醒來時，奶奶就坐在床邊守着她。雨熙迫不及待地講述了昨夜的經曆，&ldquo奶奶你知道嗎？劉管家竟然是隻大老鼠！&rdquo

　　&ldquo哦&hellip&hellip這樣啊&hellip&hellip&rdquo鄭老夫人歎了一聲。

　　雨熙很不滿奶奶的态度，&ldquo他是個老鼠！老鼠！是妖精啊！奶奶怎麽也不在乎？&rdquo

　　鄭老夫人垂下眼皮，&ldquo我早猜到了，隻是沒想到，是個鼠精罷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啊？！&rdquo雨熙驚叫，&ldquo您知道？&rdquo

　　&ldquo你年紀小看不清楚，我這老骨頭這麽多年什麽沒見識過？&rdquo見雨熙害怕的樣子，鄭老夫人笑笑，&ldquo家裏出了耗子又算什麽稀奇呢？&rdquo

　　&ldquo奶奶竟然知道他是妖精還讓他留在咱家？爲何不趕他走？&rdquo

　　&ldquo妖怪不能趕。趕它走還不遭它報複？何況趕走了一個，誰知道還有幾個進來？&rdquo撫着雨熙的頭，鄭老夫人接着道，&ldquo我不趕劉管家走，也是因爲他在你小時候救過你，想着這些年多少有些感情。隻是沒想到，他野心越來越大，不僅要害&lsquo白衣&rsquo，竟還想殺你&hellip&hellip畜生就是畜生&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奶奶，我和您說，您可千萬别傷心，我不是故意的，&lsquo白衣&rsquo，它&hellip&hellip&rdquo雨熙吞吞吐吐，鄭老夫人以爲她還在内疚，便說：&ldquo它是受了點輕傷，你平安無事就好。&rdquo

　　雨熙一愣，&ldquo白衣&rdquo不是死了嗎？怎麽是輕傷？

　　&ldquo奶奶，&lsquo白衣&rsquo&hellip&hellip&rdquo雨熙不知該怎麽問。

　　&ldquo&lsquo白衣&rsquo昨天先你回來，傷口已經處理好了，在裏屋呢&hellip&hellip熙兒你去哪兒？&rdquo

　　推開奶奶的門，看見細柳編制鋪着雪白柔軟棉錦的窩裏，&ldquo白衣&rdquo正趴着細細舔弄爪子上的毛，雨熙進來，它也沒挪動，隻用那雙異色眼瞳瞄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冷笑的模樣。

　　果然隻是輕傷，腹部纏了幾圈紗布，被劉管家抓破的喉嚨完好無損，但是雨熙發現，頸部的毛色有些不對，泛着灰色，隐隐似有兩層皮毛。

　　一臉寒氣從脊背升起，究竟是什麽東西回來了&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