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陈陶有首诗,前两句平平无奇,后两句却一鸣惊人。
前两句是:。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
这两句
写的是将士出征,为了剿灭匈奴,奋不顾身。一场血战,战死者达五千人。可见战斗激烈,伤亡惨重。
其中锦衣貂裘,是汉代羽林军的装扮。这场战争,暗指是西汉李陵
事件。李陵是飞将军李广的长孙,曾带五千士兵与八万匈奴骑兵大战。经八昼夜的厮杀后,由于得不到主力部队的后援,弹尽粮绝,战败被俘。
明代
文学家王世贞在《艺苑卮言》中,
评价这两句:「筋骨毕露,令人厌憎。」。
简单
来说,就是这两句写得太用力过猛,像赤裸裸的战前宣言加战后
总结,没什么格调,看得令人
讨厌。
那什么叫有格调呢?。
王世贞举例,「“葡萄美酒”一绝,便是无瑕之璧。」。
意思是说王翰的「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同样写将士出征,浴血奋战,声色、画面、气氛、诗意,瞬间什么都有,那才叫气格俱胜,堪称完美。
不管怎么说,这诗的前两句,即便不
至于「令人厌憎」,也只能算平平无奇吧。
但这首诗的后两句,却笔锋一转,另辟新境,有一鸣惊人之势。
这两句,便是:。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意思说,可怜那无定河边,被暴弃的粼粼白骨,还是那春闺妇人梦里,骑马归来的爱人。
这两句,不再直写征人战死的悲剧,而突然写道:更
大的悲剧,是征人已经死去,而
妻子却毫无觉察,还在满怀希望盼他归来团聚。
这「无定河边骨」寒凉到极致,而这「春闺梦里人」温暖到极致。两幅画面,忽然比照
在一起,更
让人感到一字一泪,刺骨寒心。
王世贞读
到那前两句时,还在说「筋骨毕露,令人厌憎」。
但读到这后两句,却突然又说:「用意工妙至此,可谓
绝唱矣。」。
读前两句还讨厌得
不行,但后两句,就夸它笔意精妙到这个程度,简直是绝唱。
陈陶这首诗,是《陇西行》组诗里的一首,属于唐朝典型的「反战诗」。
唐朝
很多诗人,都写过反战诗。
李白写过:「
由来征战地,
不见有人还。」。
杜甫写过:「卧龙跃马终
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寥。」。
李颀写过:「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
曹松写过:「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但几乎没有任何一句诗,像陈陶「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写得这么
悲伤入骨。
《汇编唐诗十集》直接说:「想头入细,堪泣鬼神」。意思是说,这两句精微处,恐怕鬼神读了,都要
感动落泪,更何况是人呢。
诗里说的无定河,是黄河支流,位于
陕西北部,绵延数百里。也不知在征战连
年的年月,
曾有多少豪侠男儿战死沙场,最后只剩下一具枯骨,在那河边饮尽霜雪。
他们
对于史书,只是寥寥的
数字。但对于每个
家庭,却都是鲜活的生命。对于每个妻子,都是
魂牵梦绕的良人。
丈夫已在征战中死去,却永远活在妻子的梦中。
其实诗中描写的悲伤,何止是唐朝的悲伤。
越南战争中,曾有战地记者拍到一张照片,一个青年士兵倒在一片战场之上。
他的尸体旁边,是散落的子弹,和他妻子的照片。
只要有战争,有人
消失在硝烟里,这样「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悲伤,就会发生。
读过了字字泣血的诗句,悲伤的故事穿透千年如电影重放。而我们只愿那无定河边,再无枯骨,那春闺的妇人,终究
等到相依相伴的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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