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轻轻的来

我閉上眼睛，深深地閉上眼睛。然後再睜開眼，朦胧迷離的眸子裏蘊滿了一湖池水。

透過那煙霧般的池水，我看到了你的形迹，漫漶在我遙遠的幽夢天涯中。我以爲，你是踏着三月的清風，踩着三月的陽光，明媚暄妍地婷立于我的天涯路途中。然，不是。飄搖的發絲飛揚在風裏，清孤的氣息洇滿了濕暝。已是霧色蒼茫，蹀踏的腳步輕輕晃晃。不知道行走過多少的征程，不知道纖斂過多少的風雨。

三月，杏花煙雨，霧濕濕，飛蒙蒙的景象。你似一絹素帛傾瀉出春媚秋光，散發出霧深露重的煙雨味，也攜着厚重的泥土味兒。那是生命的重生嗎？

以爲就這樣平平仄仄的出現，以爲就這樣輕輕淺淺的潛伏而來。陌生而熟悉的，是在三月的秋光裏潛伏了幾許漠落的時光，我總以爲三月，應是清淺的，應是浪漫的，應是柔和的。料峭的風情裹着纖姿秀影娉婷蜿蜒。

我駐足的時光經久，無聲無息，嗅着你的氣味，濃重又輕靈。混亂的步伐昭示着意識的紊亂，原來癡癡隻是一阕彈錯的弦曲，令其生命似一個醉酒的人，左右搖擺，不分方向。

我想撚着那縷情愫依稀辨出曾經癡守過的路途。天涯、江湖，似水、若煙。迷情，侃語；羔途，無語；遙遠，清簡。婆娑而來，搖曳而去。捧着一溪春水，柔柔的，夢便落在了湛藍的天穹上。碎碎的，粼粼的，蕩漾在粘連又破碎的湖海中。一路奔波，一路輕彈。生命的殘碎，意識的靡蕪。

細雨迷蒙中，載着一絲煙光似一支離弦的箭穿透澹澹雨簾，以一幀畫的秀姿懸挂在記憶的牆壁上。斑駁古舊，重溫的故事，編撚的情絲。牽扯在纖網細織的縷衣上，那是束在發絲上的一帛綸巾，泱泱漫過流年。

聆聽的姿态依舊笨拙，泛着黃白的漬迹。牽絆着風雨，在季節中伫立成一片凋零的葉，蝶舞在芳菲，夢裏尋莊周。可知，那份跨越千年的情憾，是你彌留時的手式。不說，還夢。依舊怆然。

我守在三月的煙花裏，隻爲了等你的到來。風來，我卻忘掉。風去了，我拾起殘碎，斑駁晃漾在生命的源頭。柔柔的輕撫，吟念幾許。我終是錯過了最好的時光，我終是迷失在煙雨中，太過癡着于風情，最終的去處便是沒有盡頭，沒有方向。遙送的目光，依舊溫暖，依舊清透，絲絲氤氲着離散的氣韻，縷縷彌漫着荒莽的幽韻。

眼睛睜開又閉上，閉上又睜開，澀澀的疼，霧濕濕的韻感。我說，我的眼睛要失明了，我說，我的眸子要失去光澤了。晦了，暗了，濁了。你卻說，那不是，不會的。你的眼眸永遠都是那般明亮清淨、璀璨深邃。那裏面有一個無底的洞，貯滿了無涯的水潤；那裏面有一處無疆的域，長滿了無盡的荒莽；那裏面有一個無弦的琴，可以彈奏出無窮的韻律。不可，千萬不可言及失卻靈動與淡定。無盡的夜，撫着一雙沉靜的眸子，呢喃到天盡頭。

素指輕輕捂上唇。閉上，再不想打開。依如那雙清眸，倦怠的想閉上，深深的閉上。因爲輕風正撩過面，柔柔的眸子迅速的合上，翦翦清影投射在眼睑上，暗暗的影，合着微阖的唇，一起沉睡，一起酣眠。永遠，成守望的姿态、離散的曲韻。

茫茫然的，倏忽，捕捉到風，風情便在機體中徘徊徜徉。那時，我聆聽到來自宇宙的聲音。意識一直如此雜亂，一直如此自由。某些生命的支點輕輕靜靜的潛伏，滋長起來。原來，以爲生命的機體是死掉的，不複存活的。斯時間，卻在瘋狂郁勃着。諒我，諒我生命的悟通。

我再也不去追逐你了。你來，就輕輕的來，你去，就悄悄的去。我再不會阻攔你，再不會歇斯底裏的遏制，殺伐。太持重，太郁沉了。不要告訴我你的腳步，不要告訴我你的身影，也不要苛求一份隆重。彼此輕輕淺淺的邂逅，你在彼岸，我在此岸。來與不來，我皆在風裏淩立。或許，在三月的春媚裏，我鼓着歡欣纏滿姹紫嫣紅守候，而你就以暖風的清柔來會晤吧。

涉過清清的河水，走過淺淺的橋欄。站在春光裏，綻着柔淺的笑靥，等你。

我知道風的氣息，那裏面融合了你的味道。淡香淺淺，來自樸樸的詩畫。

我站在欄橋驿路中，将一生的光陰淬煉成一道黢黑的墨迹。漫灑窮途末路，遙遙、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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