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辫子的故事

我有一頭留了十餘年的長發，長辮子幾乎成了我的“品牌”。站在人群中，熟悉的人一看背影，頭發最長的準是我。在單位總有人找我時忘記姓甚名誰，隻說找那個長辮子姑娘。老同學一見面，就用最親熱的方式打招呼——一把揪住長辮子，直到我告饒爲止。與朋友去買衣服，服裝店的老板，總會熱情備至地把店裏那些做工精緻、古典雅緻的旗袍推薦過來，說您這麽長的辮子，最适合穿中國旗袍。因了這頭長辮子，它常給我鬧出許多啼笑皆非的故事來。 陰 差 陽 錯周末，我和同事相伴逛街。一路兩人談興正濃，走着走着，同事突然捅我臂膀，小聲說：“身後有小偷，我們要小心！”我悄悄往後瞟了一眼，發現身後果然跟着一個眼神鬼鬼祟祟的男人。這年頭，遇到這號人，我惹不起躲得起。我拽緊皮包，和同事慌慌張張穿大街走小巷。誰知我們走得快，那人也跟得快；我們放慢，他便慢三拍。一番老鷹捉小雞的遊戲下來，我倆累得腳板被高跟鞋打了血泡，仍沒能擺脫“尾巴”。這可慘了，遇上歹人了！到底是同事膽大，她猛地回頭斥喝：“你老跟着我們幹嘛？”“小姐，我沒惡意，你看，你看……”說着，他從自己背的黑包裏，拿出一把長頭發在我們面前搖晃幾下。我吓了一大跳，方才還以爲是松鼠尾巴呢，不禁滿腹疑惑：“你别拿這個過來，别過來！”“小姐，你的辮子賣不賣，我出兩百塊錢買下！”那人邊喘着粗氣，邊伸出兩根指頭說。天啊，轉了半天，原來是遇上個收長頭發的！嗐，都是我這長辮子惹的“禍”！因 禍 得 福一日，下班途中，朋友從鄉下回城，送我一大袋剛從樹上摘下的新鮮桔子。我喜滋滋攜帶着這一籃子寶貝騎車回家。哪知一不小心，袋子挂破了，桔子立刻滾滿了一地。我手忙腳亂下車撿桔子。街上，來來往往的車流如梭，我可憐的桔子啊，好些個被壓得皮開肉綻，葬身車輪底下。正在我一籌莫展時，旁邊多了一青年。他從摩托車後座取出一個塑料袋，有條不紊地幫忙撿桔子。兩人合力，效果自然不同。片刻，一袋桔子，交到我手裏。我拿出兩個桔子給他，連聲說：“真謝謝你幫我撿桔子，來，吃一個吧！”沒想到，他連連擺手，沖我嘻嘻一笑：“這酸東西我從來不吃，呵呵，我隻是想看看你的前面是不是和背影一樣好看。”這話聽着，怎麽都有些刺耳。“我可不想看到一個留着漂亮辮子的美女在街上四處撿桔子，一副狼狽相！”那青年沖我眨巴眼睛，調侃地笑道。那笑容，幾分率真，幾分頑劣，但并無惡意。我正想道謝，那青年說完，就潇灑地跨上摩托，風馳電掣般地離去。我暗暗感激這位熱情、好心的青年，也爲因禍得福的長辮子自我“陶醉”了半日……頭 發 長 見 識 短長發象征着一個女子的脈脈溫情，也包含着女子的幾多溫柔情思。從稚氣的學生頭到披肩長發，從馬尾辮到麻花辮。我一直舍不得将長發剪短。小時候，頭發上容易長虱子，母親工作又忙，沒人顧及我，母親就給我剪個包菜頭，不準我留長發。每次剪發，我都是淚水漣漣。長大後，就一直留着長發，也許在我對童年時母親的強制剪發記憶深刻，潛意識裏有種長發情結，便不願再剪短發。隻是每年一到秋風乍起，頭發脫落起來，一大把一大把，讓人心疼。母親每每掃地，總能掃起一大層頭發來，于是就皺着眉頭對我說：“你看這頭發，脫得這麽厲害，吃了你多少營養，多少血！”我還是懶得理會，對母親當年的“殘忍”剪發，有着深深的對抗情緒。前幾年，流行頭上“一片雲”，女人們不管結婚的，沒結婚的，都是見面點頭笑，如同雞冠子在抖動。這幾年，街上流行月亮頭，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二三十歲的青年少婦，滿街留着月亮頭的清純女生走過。幾位摩登閨中知己對我一成不變的發型“深惡痛絕”，說我是深受瓊瑤小說的毒害，搞得自己老留個長辮子一成不變。那段時間，瓊瑤小說改編的《六個夢》每晚“夢”不停，喜歡清靜的我每天呆在家裏看電視，很少參加她們的聚會，便得了此罪名。在她們軟硬兼施地規勸下，我不得不妥協，終于痛下決心，剪個短發。長頭發留了十幾年，好像與人相識相知般，有了深厚的感情。若真的下定決心剪發，還是想留幾張黑白照片以示對長發的紀念。走到照相館，照相的老師傅很熱情，耐心地幫我拍了十來張寫實的長發照，最後聽說我是爲剪發而留影時，他的臉一板說：“剪了辮子多可惜，你瞧街上的假洋鬼子、假男人還少嗎？我家老太婆年輕時就留兩條大辮子，我現在還留着她的頭發呢！”我這才知道，老師傅與愛人相識是因爲她有一頭油亮烏黑的長發，在當地人人羨慕。後來生孩子時，他愛人剪了長辮子，老師傅一直寶貝似的留着，珍藏在木盒子裏，時常拿出來看看。那一縷柔軟的青絲，總是勾起他的美好記憶和無限遐思。老師傅的“小芳情結”，着實令我感動。幾番好心勸慰，我收拾起那原本猶豫不決的心，告别老師傅，打道回府。事後，摩登好友們特意來“參觀”我的新發型，發現我仍是長辮依舊。聽我講完老師傅的故事後，遂譏笑：“立場不堅定，頭發長見識短！”見識長也好，見識短也罷，面對滿世界的染發、燙發的時尚發型，我依舊長發飄飄，我行我素，依舊喜歡那風中長發的飄逸，這是一種長發的美麗舞蹈，那般溫柔地輕扣我心，似陽春三月的春風湖面，輕輕蕩漾的那一池綠湖的微笑波瀾，一圈圈畫滿柔情的漣漪，解不開那長發飄動着縷縷的柔情。現代女性，在職場中拚搏，講究效率，大多留的是短發，精神幹練。但我對長發情有獨鍾，總覺得和男人一樣的短發少了女人的一份婉約，一種素樸。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如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其實，平凡的我隻是想在浮躁的現代社會裏，保留一份古典的心情，長發不爲君留，隻爲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