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愚》

一 落地玻璃窗外滿滿的洋溢着整個夏天的陽光，點點斑駁碎影在輕風中微微搖曳，如是剪影，又恍若是夢，破碎而雜亂不堪。這是被這個偉大的城市切碎的夢，正如此時它正在切割所剩無幾的土地一樣，隻有臭銅的味道。 同事都已下班，隻留我一個人在看着窗外的人來人往出神。上海的天空是這麽厚重，也不知道這裏的有多久沒能看見藍天白雲了。寬闊的街道兩旁高樓林立，偉大而迅疾的現代化氣息來不及讓人回神就迅速遠去。街道上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緩緩而又不得不慢行的小車，有渾濁而帶有特殊氣味的空氣，這無異于任何一處人間，是經不住一絲一毫寂寞的，沒有一絲不落窠臼。但畢竟是隔着一塊玻璃的，窗内窗外，永遠隻是兩個對立靜止，誰也難得輕易去打擾誰。 而我，卻也還隻是在窗内看窗外。此時就如年少的時候一樣，憑借書本上的星言碎語便自以爲是的認爲這世界不過如是而已。但卻也這樣，不論有着怎樣的悲歡離合，有着怎樣的天災人禍，都是一模一樣人事，一模一樣的結局。但因爲個人各是不同的，所以唯有一片痛心疾首烙在心底，才會知曉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而現在，畢竟一切都隻是在觀望中——如果你不去深入它，那你就永遠了解不了它，沒有體會過，又怎知這人世間的意味深長，五谷雜陳。這是年少時方銘對我說的話。 方銘，你還記得嗎？不知你現在是否安好？ 人生好比一條大河，那麽一段青蔥的流歌就這般無可奈何的流向崎岖的遠方，怎麽駐足觀望，也隻是望洋興歎。曾幾何時，這些言語竟隻能在記憶裏才能夠找得到，并且隻能夠懷念，無論怎樣挽留，都隻是徒勞。 年少時總有一些年少的誓言讓人無法釋懷，也許會不在乎的掩嘴輕笑，也許會深情的淚流滿面。但如果還記得，那麽便不枉年少過。因爲，隻有些許讓人無法釋懷的曾經，才能夠在後來的回憶中找到坐标，有此來證明。還依稀記得在那麽一個昏昏暗暗的教室，在燈光稀疏空曠寂寞的操場上，在熱鬧的人來人往的小賣部，總不會不見，有兩個年輕的影子，姗姗搖曳。 左邊是我，右邊是你——方銘。 時隔多年，在這片時光中，在這方天地裏，再也看不見這對影兒了。時光紛飛，我們别無選擇，所以而今會各安天涯。 誓言太過年輕，所以注定不能永恒。最終，方銘還是提前離開了。雖有多次預示，但當他真正消失的時候，心裏還是失重般的無所适從，不知所措。 離開的前一個晚上，他打電話給我，約我老地方見。我如約而至。兩個人相對無言，各自看着共同的一片星空，默默祈禱。暗藍色的天幕籠罩着這個偉大的城市，點點霓虹燈懸墜在夜裏，又是一片天空，夢的天空。 “噢……！” 突然，方銘起來，朝着遠方不知是夜還是燈的地方喊了起來，悲傷而哀痛，也憤怒，暴戾。我也許可以這麽認爲，這是離别前才有的笙歌。 我一直就這麽安靜的看着他。 方銘不是一個安于平靜的人，不管何時，他都在想着逃離，想着躁動。我也不知道，與他同父同母，降生前後不過相差幾秒的我，在性格上竟會有如此大的差異。我從來都是一個安安靜靜的人，而他，卻從來都是這麽的不守本分。 許久之後，他終于累了，轉身拉我要走。說：“晨，我這次真的離開了，我要去一個能夠承載我們夢想的地方！祝福你，也祝福我吧！” 然後，便一起穿梭于夜色之間，借着這層保護色，極盡全力尋找一個沒有孤獨的角落。 ———— 盡管知道他的去路洪荒無光，但我又能怎樣呢，而因爲早有預感，所以我隻能懷着一顆祝福的心說再見。 昨天收到一封信，是方銘的。他終是沒有放棄，一如年少時一樣的鍾愛文字，也還是有這樣一個習慣，喜歡寫信。用他的話來說，隻有握住筆在紙上飛速寫的時候，心裏那份被觸動的觞，才會有所依靠。而我也知道，這是他的夢想！ 匆匆忙忙，當初不顧一切的闖入這淌渾水，妄想着要把這裏攪動的天翻地覆。其實誰心裏都明白，最後的結果不過是被社會的渾水弄得一聲污垢，迷惘，失意，然後依然要在生活的薄弱燈光下顫微前行。縱使你有多大的夢想，有多大的意志，但在經曆過非難以後，在被抛棄之後，在被背叛之後，在飽嘗人情世故的冷淡之後，你終會被生命裏接踵而至而又毫無所獲的人事所打敗，最終敢怒不敢言。如果硬要說有什麽收獲，那便是自此以後你不再如此年少輕狂。所以，結果不會有什麽不同。 但因爲年輕，所以不甘。 他在信裏如是說道：”晨，我現在也算是一名光榮的士兵了，如今的生活，或許也算是圓夢了吧。” 我抑或不該怎麽作答，或本已習慣。無所謂什麽好與不好，他經過這麽多的坎坷跌撞，青春也不算是空無一物，而他也還算幸運，在青春的終點不算是曲終人散，哀傷暮年。 他說，于原先的選擇無所謂錯與不錯，也沒什麽好後悔的。如果真的将人生的事事都算計好，那又有什麽意思呢？縱使早就知道必須要曆經苦難的這樣一個過程，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撞進來。 我向來明白，方銘這個瘦弱的軀體裏到底隐藏着怎樣的執着叛逆的力量，又是如與生俱來般的讨厭學校的。他向往自由，自骨子裏就是如此。 就這樣，甯願以最卑微的姿态在外邊毫無邊際的流浪，也不願在學校裏安樂無憂的呆着。 他說，學校不适合我，真的不适合我。 我想，每個人都是孤獨的，即使我們彼此都對對方那麽心知肚明，即使骨子裏流的血液那麽親密無間，但有些孤獨，是屬于自己的，别人無論如何都無法代替與分享。 正如方銘的執着，也是孤獨的。 所以即使在學校裏能夠安樂無憂，他亦不願如此苟延殘喘。流浪，不是一種迫于無奈的選擇，而是生命的另一種存在形式。 所以，方銘選擇了離開，而我，選擇了繼續留在學校。我想，我與他的本質的區别就在于此吧！ 原創。續篇看二QQ:1782642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