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千山万水的声音

乍暖還寒的春晨，推開那扇緊閉的窗，倚窗而立的婉兒霎時沐在暖洋洋的陽光裏。年輕的婉兒清新而質樸，如同枝頭顫動着的鵝黃嫩綠的葉兒。樓下送來一封禮儀電報。粉紅的卡片上燃燒的紅燭，靜靜照着一束火紅的玫瑰——生日快樂，幸福平安。是林子，婉兒的心怦然一動。祝福卡來自遙遠的南疆軍營。兩年前，婉兒在同學的生日聚會上，認識了林子。穿着一身綠色軍裝的林子如青松般挺直，陽光帥氣。婉兒覺得林子就像在她生命裏擦亮了一根火柴，她的整個生活、整個人都被照亮了。她不顧家人的反對，在那個春寒料峭的清晨，和林子開始了愛情馬拉松。婉兒哪會想到愛上的軍人是一個不回家的人。軍人的女友天晴時沒有一棵爲你遮陽的樹，下雨了沒有一把爲你擋雨的傘，你得煉成金剛不壞之身，學會用柔弱的肩膀承受離别的苦澀和生活的壓力。那個病得幾天粒米未進，卻得不到心愛的人在身邊呵護和安慰的人，是你；那個七夕節夜裏躲在小屋裏獨自讀三毛的《夢裏花落知多少》，爲纏綿悱恻的愛情傷感落淚，對着夜空中璀璨的星辰和浩瀚的銀河惆怅唏噓的人，是你；那個買了情侶座票看電影的人，羨慕成雙成對的人，形影單吊的人，是你；那個萬家燈火月圓時節，望着千裏之外的人兒一身戎裝的照片悄悄落淚的人，還是你。愛上一個軍人是一種痛苦的幸福，争吵、冷戰、和平，和平、冷戰、争吵，周而複始，隔山隔水的情感折磨得婉兒筋疲力盡，結束了這場拉鋸式的馬拉松，含淚落荒而逃。此刻，婉兒冰冷的心在眼前這溫馨的祝福裏一點點地解凍。婉兒仿佛聽到南方一聲一聲地呼喚，熟悉的聲音如春風拂過……生日舞會好熱鬧，着紅舞裙的婉兒旋轉起來像一枝盛開的火玫瑰，她的青春靓麗讓每一個朋友都感到她的神采飛揚。悠揚甜蜜的樂曲，優美舒展的舞姿，震耳聾欲的祝酒詞，舞會是歡樂的海洋。那一夜，婉兒的情緒卻一直躁動不安，包圍在喧嘩的人群裏，她感到了深深的失落，依然找不到自己依靠的肩膀。曲盡人散。回到小屋裏，婉兒望着桌上那架銀色的飛機發呆。去年生日，林子忙着帶兵試飛，沒有如期而歸。寄回來這架銀色小飛機，林子說你想我時，看看它，我在藍天上飛行平安。林子還說，我飛得再高再遠，也飛不出你的思念和牽挂……林子，藍天上的你可平安？婉兒心中不由自主一陣酸澀。那個讓婉兒天天期待卻次次失望的人，原來是婉兒最牽挂的人。“叮鈴鈴”，床頭的電話鈴響了。婉兒馬上抓起話筒——“婉兒，生日快樂！”親切熟悉的聲音，遠遠地傳來。“是你……”婉兒激動得語無倫次。“我本想趁探親假陪你過生日，但如今我在桂林執行任務，脫不了身。今晚我打了一夜的電話，家裏都沒人接。生日晚會過得開心嗎？”“我找不到合拍的舞步……”婉兒答非所問，淚似江水決堤。她習慣了林子的假期遲歸、變數、食言，習慣了精神上一次次的期盼和一回回的失落。電話那端良久的沉默後，聲音有些哽咽：“委屈你了，爲你唱首歌吧。我早已爲你種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歌聲穿越千山萬水，緩緩飄來。淚光中，婉兒看見一身戎裝的林子拿着一束火紅的玫瑰朝她走來。婉兒擁抱着一生不變的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