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四段锦】语笑嫣然_心情日记_诗歌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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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四段锦】语笑嫣然

发布时间:2019-02-21 08:58:46

分类:心情日记发布者:一战定江山
九月初九。塞北大漠。蒼茫戈壁。烈日如荼。便在頃刻之間,一場飓風卷着漫天的黃沙,摧枯拉朽,縱是彪悍的士兵也不得不抱頭鼠竄。有人被抛起,又重重落回地面。有人被沙礫掩埋了,身首異處。馬兒的嘶叫聲驚心動魄。花轎破裂的那一刹,她死死地捏着鑲金邊的衣袖,蜷縮成僵硬的一團。那一刹,她永生難忘。她是琉國皇帝的掌上明珠,高貴的樂陽公主。她披這一身鮮紅的嫁衣,千裏迢迢,是爲和親而去。沙塵過後她僥幸保住了性命,但偌大的戈壁,間隙有幹涸的沙漠,她不辨方向,來來回回地走,隻感到乏力和虛脫。昏迷之前,她看到一列魚貫而行的商隊。她奮力地張了張嘴,喊不出聲音,又揮揮手,終于像石頭那樣沉下去。斑駁的視線中,飄飄渺渺的,隻有一襲白衣。醒來後知道,救她的人,叫虛禦庭。是曲國大将軍的長子。剛從戰場回來。彼時他們的隊伍離曲國的京城還有一段路,駐紮在戈壁中一處低窪的綠洲。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溫暖的帳篷裏,身旁有俊俏的男子。她疑心這一切都是夢境,伸出手去,男子一把抓住了她。他的神态顯然比她還要驚恐,問,姑娘你做什麽?她一下子回過神來,趕緊縮回手,滿臉绯紅。悉知對方的身份以後,她說,我是呼延薄雪。曲國太子與琉國公主的婚事,在大漠,早已人盡皆知。禦庭怔忡,盯着薄雪,又問了一遍,和親的樂陽公主?薄雪點頭。禦庭的眉頭鎖起來,又問,你有什麽證據讓我相信你真的是公主?薄雪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一軸羊皮卷,上面寫着和親的細則,還有琉國皇帝的玺印。禦庭沉吟片刻,神色不得不黯下來。轉身走出帳篷,對守夜的士兵說,召集人馬即刻起程,護送公主回京。薄雪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太子大婚,慶典自然隆重。皇宮裏彌漫的,都是脂粉和烈酒的氣味。曲國皇帝非勤政仁明的君主,藉此一場盛世,又正好可以明目張膽地過幾天糜爛奢侈的日子。如今的大漠,三足鼎立,以曲國國力爲最盛,一旦拉攏了琉國,西邊的烏夜國若要造次,得勝的幾率是微乎其微的。心頭的大石放下了,也難怪他如此輕閑嚣張。隻是,這喜慶剛剛開始,宮中便傳出噩耗。太子在新婚之夜遭人行刺,太子妃已然不知所蹤。曲國皇帝滿懷喪子之痛,認定薄雪是殺人的兇手,而當初送她入宮的,虛将軍一家,也被定了叛國弑君的罪名,株連九族。她換上黑色的素衣,輕紗罩面,在午門看到張貼的皇榜,覺得有些愧疚。雖然是萍水之交,但終究是因爲自己,而牽連他無辜入獄。薄雪決定劫法場。行刑的那天,劊子手明晃晃的刀舉過頭頂,禦庭滿腔的恨意,卻也不得反抗,他以爲自己必死無疑,刀卻在離脖子還剩一寸的地方停下來。觀看的人群裏不知是誰扔出一把飛刀,臨刑的人安好,執刑的人卻送了命。随即禦庭的枷鎖被砍斷,黑衣蒙面的女子拉着他,一路殺出了重圍。這女子當然就是薄雪。他們跑到京城外的一處亂石崗,在千仞高的懸崖旁邊。起初,禦庭還心存感激,畢恭畢敬地說,救命之恩,沒齒難忘。然而,當薄雪揭開面紗,禦庭的表情忽然變得很複雜。有痛苦的憤怒,也有倉皇的焦慮。他問她,你救我做什麽?薄雪咬着嘴唇,過很久才說,我沒有想過會連累你。禦庭冷笑,你救得了我一個,卻償還不了我虛家上下一百零八條人命。薄雪不言。禦庭追問她,你爲何要殺太子?薄雪更加不能言。她望了禦庭一眼。隻一眼,好象透露出萬般的苦衷。她說,我能做的隻有這麽多了,今後,你好自爲之。說罷,轉身欲走。背後突然有冷硬的兇器襲過來,狠狠的插入薄雪的左肩,霎時,血流如注。薄雪沒有防他,在他面前薄雪剩下的隻有愧疚。她回頭看見禦庭燒紅了的眼睛,血絲也清晰可見,他的雙唇不停顫抖着,右手是一把防身用的匕首,還有未溫熱的血滴答滴答從尖上落下來。他那樣歇斯底裏的神情讓薄雪害怕,她捂着傷口,開始一步一步後退。禦庭說,我要帶你回宮,向皇上解釋這一切。薄雪讪笑,你以爲他就會放過你了嗎?他根本就是一個昏君。禦庭不理,仍是怒瞪着兩眼,他知道這樣的關頭,緝拿到元兇是惟一的勝算。薄雪想逃,漸漸退到了懸崖邊上。一腳踩空的時候,她看到禦庭倉皇不及的驚恐,他原本撲過來想拉住她,他不知道以薄雪的輕功,這一腳就算踩下去,她也不至于跌落懸崖。薄雪是故意的。等禦庭一碰到她的手,她便猛然将他整個人都拽過來,再用力一推,最後,跌落懸崖的不是她,而是禦庭。事實上,她不叫呼延薄雪。薄雪是那個真正來和親的樂陽公主的名字。是她在途中将公主擄走了囚禁起來,然後再換上嫁衣,隻用一張人皮面具,她就成了跟樂陽公主一模一樣的女子。然後回到迎親的花轎,神不知鬼不覺。這一路上的兩次意外,她都不曾料到。一次是飓風。一次就是虛家的公子禦庭。很久以後她回想起來,覺得自己或許應該告訴他,她叫落微,曾經是陰月聖教教主最寵愛的弟子,面如冰霜,心如磐石。後來,逐漸有了恻隐和厭倦之心,做事難以幹淨利索,也便逐漸失了寵。陰月聖教效命于烏夜國的朝廷,琉國與曲國結秦晉之好,對烏夜國來講無疑是極大的威脅,所以,她假扮公主,殺太子,挑起兩國之間更凜冽的紛争。那以後,戰火便開始蔓延了。第二個故事七月十四。琉國京城。喧鬧的大街,無論有多少嘈雜和繁華,鏡花堂也是一眼便可以望見的。樓頭有醒目的匾額和布幌,翹角上都是大紅的燈籠,還有七彩的絲帶缭缭繞繞,那氣派,不遜于任何一家豪門府第,而個中的溫柔和香豔,更是熏得路人也要爲之傾倒。大多數人都知道,鏡花堂裏有一個叫闌珊的姑娘,模樣生得嬌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飽讀了詩書,能出口成文。但這樣一個稀世的美人,惟獨不會笑。多少人一擲千金,就爲了博紅顔一笑。卻隻是徒勞。鸨母打也打過,罵也罵過,闌珊卻隻是哭。她的心裏有一個巨大的黑洞,卷走了她之前所有的記憶,雖然她總是很努力地去回想自己的身世,但越想就越是害怕,那種感覺,就好比站在陡峭的懸崖上,前無去路,背後卻是萬丈的深淵,她不知道幾時會掉落下去,也不知能否脫險。那一天,京城的大街上擠滿了人,百姓們争相要一睹新科狀元的風采。闌珊站在窗口,看下面遠遠地走來一列隊伍,馬背上一個穿紅袍的男子,臉上并沒有太明顯的喜悅的表情,反而還有些冷漠。隻是,走過鏡花堂,那男子不經意的目光掃上來,看到闌珊,整個人似乎凝固了。闌珊下意識地退身,關了窗。她隻當這新登科的狀元跟一般的好色之徒無異。卻不知道,他是虛禦庭。當初禦庭跌落山崖,沒想過竟然還可以保全性命。隻是他不能救回虛家的人,他聽說皇帝出了告示通緝他,而剩餘的死囚,已在他脫逃的當日行了刑。他穿越了半個大漠,輾轉流落到蕪丘。他知道這裏是琉國的京城,而城的中心萬仞高牆圍繞的地方,或許可以解開他心底的疑團,又或許,還住着那個狠心的女子。他始終都不知道,落微并非真正的公主。所以,他将自己的名字由虛禦庭改爲呼延禦庭。因爲呼延是琉國的國姓,這樣,還能夠減免别人對他身份的懷疑。他原本自小就飽讀詩書,文武皆能,考取功名是最簡單可行的辦法。隻是,鏡花堂閣樓的窗口,他看到那個眉目深沉的女子,心中頓時如翻江倒海般混亂難受。就連闌珊自己也不知道,憑她的模樣,禦庭已将她視爲仇敵。誰會想到這世間還有一種出神入化的武功,叫做易容術。誰會想到,那青樓女子闌珊,才是真正的琉國樂陽公主。呼延薄雪。當夜,禦庭換上夜行衣,施施然便潛入了鏡花堂。闌珊,或者說是薄雪,剛送走了一位客人,轉個身,忽然見自己房裏出現一個黑衣人,她幾乎要失聲尖叫。禦庭瞬即封了她的兩處穴道。她僵硬地站在近門的地方,微微發顫。她用驚恐的眼神望着禦庭,很想問對方是誰,卻發不出聲音。禦庭摘下面罩,薄雪隻認得他是白天那位新科狀元,也不知道自己原來跟他有那樣多的誤會,就聽得他說了一些諷刺怨憤的話,心裏始終糊塗。禦庭又看了看薄雪,冷笑着用劍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後隔空解了她的穴,言下之意,你若敢出聲,我即刻殺了你。薄雪害怕,戰戰兢兢地小聲問了一句,我根本就不認識你,眼眶裏打轉的淚水跌了出來。禦庭一時怔忡。随後鸨母來敲門,說有客人要闌珊陪酒。薄雪用哀憐的目光望着禦庭,那孱弱的表情讓禦庭再一次生出恻隐。他移開了劍,從窗口飛身出去,薄雪望着茫茫夜色,驚駭得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彼時,曲國與琉國已交戰半年有餘,琉國不敵,惟有派使者請求議和。戰事方才有所延緩。而和議書上的條件,曲國所列之條款頗爲苛刻,是以琉國國君雖表面上接受議和,卻又不斷拖延簽署協議的時間,暗中派人前往烏夜國,希望能與之合作,吞并曲國。這一任務,最終落在禦庭身上。朝中大臣,論文才武略,鮮有人及得上他。尤其他面孔生疏,喬裝西行也不容易被曲國的探子察覺。而禦庭從入宮以後便極力打聽有關樂陽公主的事,一來聽聞公主秉性純良,當初和親也是她爲大局着想主動請纓,二來大家都說這皇帝也是膽小懦弱之人,如此得不償失的事,他斷然沒有勇氣去做,事到如今他也仍然在爲這場戰禍惶恐且後悔不已。禦庭的好奇心和疑心都越發的重。他也想到了當初那女子很有可能是假冒的公主,他甚至有些懷疑鏡花堂的闌珊姑娘,她若不是那刺客,便有可能是真正的樂陽公主。但他都隻是猜想,沒有實質的證據。在他去烏夜國的途中,這個疑團,像陰雲一樣始終籠罩着他。最後,密談并不成功。烏夜國君表示,不願意淌這趟渾水。他不是不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但他抱有更大的僥幸的心理,企圖坐享漁人之利。沒多久,琉國覆亡。鏡花堂在硝煙中成了殘破的樓台,那些絕色的香豔女子,都各自散去,沒有人知道那不會笑的闌珊去了哪裏。而隻是風光過一時的新科狀元,也沒有人再記得他。第三個故事戰火。硝煙。熱血。屍骸。禦庭看得觸目驚心。對舊事的追尋他已經不那麽熱衷,他始終毫無頭緒,終于決定放棄。事實上,他沒有看見過落微真正的模樣,在烏夜國的時候,他甚至沒有感覺到,有一雙眸子,漾水地盯着他。仍然是惆怅萬千。仍然是欲說還休。那個時候落微随教主進宮面聖,才知道禦庭沒有死。整個烏夜國,或許隻有她一人知道禦庭的身份,她沒有揭穿他,他們近在咫尺的時候,仿如陌路。事實上,禦庭除了救過她一命,又刺過她一刀,再無多少瓜葛。但落微看見他的時候,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鋪。說不出的滋味。後來琉國與曲國的戰火蔓延,她一直都有打聽雙方戰況,但沒有人說起有關呼延禦庭的消息,他們的新科狀元,在出使了烏夜國之後竟然銷聲匿迹。落微也不是不明白,禦庭畢竟是曲國人,若回到皇宮,皇帝要他披了戰甲去攻打自己國家的百姓和士兵,讓他情何以堪。當軍隊入城,皇宮失火,禦庭就在城外的白頭山上,一處清雅簡陋的寺廟,随道行高深的老和尚誦着金剛經。他沒有剃度,隻是在廟裏暫住,偶爾學學佛經,讓心境慢慢平和,而不再糾纏于仇恨及其它。來年春半。在大漠,通常少有綠樹紅花,偶爾一點零星的野生植物,盎然了,也已是春意闌珊。聽聞曲國的皇帝每年中秋都會到鎮國寺祈福祭天,以表示自己勤政愛民,陰月聖教便接到密殺令,中秋,取其人頭。聽來使宣讀皇上的口谕,每個人,臉上都是機械而生冷的表情。他們像等待一個神聖而巨大的慶典,等待着中秋的到來。中秋,祭天儀式開始之前,皇帝會在鎮國寺焚香齋戒三日,而這三日,便是他們下手最好的機會。落微知道,此行比她喬裝刺殺太子更爲兇險。不成功,便成仁。那一夜滿天都是晶亮的繁星,落微卻不覺得美,已經很長的時間,她心裏空蕩蕩的,有一個解不開的結,和莫名的惆怅。縱使一千個一萬個的不願意,中秋節的行刺,他們還是敗了。或者說,他們以爲自己勝利了,看幾把刀劍将一個人變成刺猬,他們以爲,穿着龍袍的就必定是皇上,然而他們逃出鎮國寺,在北門,黑壓壓的軍隊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這才意識到,中了對方的計。那個穿着龍袍的替死鬼,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侍衛。曲國皇帝因此看準了烏夜國的狼子野心,知道戰事已然刻不容緩,于是派足了兵力,由最骁勇的将軍率領着,一路攻打過去,就此統一了大漠。這些,都是後話。當日,落微拼死殺出重圍,負傷累累,逃出京城已然奄奄一息。意識迷糊中,她想到曾經也是這樣,她遇見白衣的少年,他抱她上馬,安置她在溫暖的帳篷裏。原來,一眼就定了永遠。這些年,心心念念的,無非就是他。以爲永生不能再相見,然而天意總是弄人,虛禦庭救了她,第二次。祭天前夕,全國所有的僧衆紛紛齊集于京城,準備到鎮國寺觀禮。禦庭便随着寺裏的老和尚越過戈壁,回到他闊别三年的故鄉。但畢竟是皇帝一度通緝的死囚,禦庭不知道京城的人是否已經忘了這件事情,爲了不給老和尚惹麻煩,他在自己的臉上畫了一條刀疤,将皮膚也塗得跟黑碳似的,再換上樸素的衣裳,惟一難掩的,是他軒昂的氣宇。老和尚說他六根未淨,不能坦然面對之。他隻是笑,不否認。他不能坦然面對的,又何止這些。穿越戈壁的時候他還會想起一些舊事,紅衣的女子,哀憐的目光,他分不清誰是誰,但總覺得糾纏。若是六根淨了,他想,甚至不會來湊這熱鬧,他對自己的國土總還是挂念的。禦庭也沒有想到,他跟老和尚被風沙阻滞了行程,走散了,卻在京城外遇到一個受傷的女子。而這女子,眉心的一顆朱砂痣,總讓他覺得似曾相識。後來回想起,他也記得跟落微在烏夜國的皇宮有過一面之緣,卻不知,她曾經用别人的容貌自己的眼神令他意亂情迷。禦庭帶落微躲進城外五裏的一座廢棄莊園,悉心爲她療傷。雖然他的面上還貼着刀疤,看上去髒兮兮的,但落微還是一眼便認出了他,舌頭發顫,有太多的話想對他說,卻怕他還會以刀劍對她。不幾日,落微傷勢好轉,禦庭告辭,她始終都說不出一個挽留他的理由,隻是反複地問,你要去哪裏?禦庭笑着說,也許,回寺廟去。那一瞬他接觸到女子黯然的目光,心裏微微一顫,但終究還是轉過身去。那背影漸行漸遠之時,落微緩緩蹲下去,抱着膝蓋,風很大,格外的涼。第四個故事三年後。正月初七。曲國老皇帝駕崩,新皇即位,大赦天下。彼時的大漠已然統一,琉國、烏夜國,都變做一種茶餘飯後的談資。隻是在京城最繁華的煙花地,還有一個女子,總是低低地唱着琉國宮廷的歌謠。她叫闌珊。當初的呼延薄雪。禦庭再次遇見她的時候,她已經恢複了所有的記憶。他們澄清所有的誤會,像多年未見的知交好友,在風月樓上喝酒談笑。薄雪終于明白了禦庭爲何要拿劍指着她,說那一番讓她聽不懂的話,而當禦庭聽說,當初虜劫薄雪又将她推到河裏的女子,眉心有一顆赤紅的朱砂印記,他忽然想到了落微。那似有還無的眼神,讓他打翻了杯中香醇的美酒。偏偏在這樣的時候,大街小巷貼滿皇榜,丞相要爲新皇物色一批美女,入宮選妃。風月樓的闌珊姑娘,聲名在外,很快便被接入了丞相府。禦庭來找她的時候,隻看到轎子裏一張美豔凄惶的臉。夜裏,禦庭在酒肆買醉,心口始終堵得慌。朦胧中似有女子來扶他,帶他回客棧,爲他細細地擦掉臉上的污垢。他口裏喃喃地喊着薄雪薄雪,抓住女子的手,昏沉沉睡去。第二天醒來,神秘的女子已然不知所蹤。隻留下懷裏的一方錦帕。禦庭決定,帶薄雪離開京城。他潛入丞相府,單薄的女子正倚着窗,神色木然。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卻隻有驚愕。禦庭說,我來帶你離開這裏。薄雪搖頭,用一種淡定得幾乎讓人難以置信的語氣,說,我不能跟你走。禦庭想她一定是擔心自己會受到牽連,便顧不得許多,一把抓着她的手。忽然感覺到一種熟悉的溫度。彼時,薄雪就像一尊被操控的玩偶,禦庭牽着她,深一腳淺一腳朝城外奔去。她是如此清醒的知道,她不能走,但心和身體卻還是不由自主跟着禦庭。隻希望,這奔逃的瞬間,便能夠永恒。守城的士兵發現了他們。薄雪忽然掙開禦庭的手,反倒向那群士兵跑去。禦庭拉住她,回頭的一瞬間,禦庭再次被她的眼神震顫。她說,我們逃不掉的。禦庭就快咆哮起來,他說隻要離開大漠。我們一定可以離開大漠!沙塵滾滾。大漠究竟有多大,這裏的人誰也不知道。禦庭曾聽說在大漠以外,有一處地方叫江南,山青水綠,花紅如火,他說,我們去江南。女子凄然的笑了,好,我們去江南。說完,她開始往城樓上跑。禦庭以爲她真的改變了想法,要繼續這場逃亡,可是,薄雪跑到城樓上,在禦庭還來不及的時候,縱身跳了下去。黎明之前,黑暗如鬼魅。禦庭擺脫了那些糾纏的士兵,卻也是獨自一人,離開了京城。他腦中盤旋的畫面,始終都是那像樹葉般飄落的女子,比蝴蝶還要凄豔。那是他生平第一次,爲一個女子流淚。東方微露魚肚白的時候,他走到戈壁的邊緣。白楊樹下,他看到一個紫衣的少女,雙手交疊垂在身前。那容貌,赫然就是薄雪。禦庭呆了。薄雪告訴他,有人從丞相府救她出來,說,會通知禦庭來這裏跟她會合。薄雪一開口,便忍不住喜極而泣。隻是,禦庭早了一步。當他去到丞相府,把假的薄雪帶了出來。他不知道,剛烈如她,甯可死,也是斷然不會願意替薄雪住進深宮大内享盡榮華的。所以,死亡成爲最好的開脫。皇上不會蠢到對一個死人加以追究。那麽,與其獨自醞釀一場災禍,寂寞地死去。倒不如便在心愛的男子面前,玉殒香消。世上便再沒有闌珊或者薄雪,有的隻會是跟禦庭長相厮守的幸運女子。後來禦庭又想起,那女子應該有很好的武功,那樣在城樓上輕輕地一躍,她或許并沒有真正的死去。她隻是假死以脫身。當禦庭帶着薄雪離開大漠,一路向東,尋找傳說中的江南,他始終希望會在人群中意外的看到一張素白的臉,和一顆赤紅的朱砂。他始終記得,那天晚上女子曾說,我們去江南。懷裏的錦帕落出來,在地上鋪開。錦帕的右下角,細細的繡着一個女子的名字,落微。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你好,我是林小福。 QQ:96 024 8867 如若你也喜歡文字請及時添加我QQ吧給你講故事的優秀的說謊家,心理學家。 一個說故事的人。 如果你要找我,或者聽更多的新故事, QQ:960248867
月初九。塞北大漠。苍茫戈壁。烈日如荼。便在顷刻之间,一场飓风卷着漫天的黄沙,摧枯拉朽,纵是彪悍的士兵也不得不抱头鼠窜。有人被抛起,又重重落回地面。有人被沙砾掩埋了,身首异处。马儿的嘶叫声惊心动魄。花轿破裂的那一刹,她死死地捏着镶金边的衣袖,蜷缩成僵硬的一团。那一刹,她永生难忘。她是琉国皇帝的掌上明珠,高贵的乐阳公主。她披这一身鲜红的嫁衣,千里迢迢,是为和亲而去。沙尘过后她侥幸保住了性命,但偌大的戈壁,间隙有干涸的沙漠,她不辨方向,来来回回地走,只感到乏力和虚脱。昏迷之前,她看到一列鱼贯而行的商队。她奋力地张了张嘴,喊不出声音,又挥挥手,终于像石头那样沉下去。斑驳视线中,飘飘渺渺的,只有一袭白衣。醒来后知道,救她的人,叫虚御庭。是曲国大将军的长子。刚从战场回来。彼时他们的队伍离曲国的京城还有一段路,驻扎在戈壁中一处低洼的绿洲。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帐篷里,身旁有俊俏的男子。她疑心这一切都是梦境,伸出手去,男子一把抓住了她。他的神态显然比她还要惊恐,问,姑娘你做什么?她一下子回过神来,赶紧缩回手,满脸绯红。悉知对方的身份以后,她说,我是呼延薄雪。曲国太子与琉国公主的婚事,在大漠,早已人尽皆知。御庭怔忡,盯着薄雪,又问了一遍,和亲的乐阳公主?薄雪点头。御庭的眉头锁起来,又问,你有什么证据让我相信你真的是公主?薄雪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轴羊皮卷,上面写着和亲的细则,还有琉国皇帝的玺印。御庭沉吟片刻,神色不得不黯下来。转身走出帐篷,对守夜的士兵说,召集人马即刻起程,护送公主回京。薄雪轻轻吐了口气。太子大婚,庆典自然隆重。皇宫里弥漫的,都是脂粉和烈酒的气味。曲国皇帝非勤政仁明的君主,藉此一场盛世,又正好可以明目张胆地过几天糜烂奢侈的日子。如今的大漠,三足鼎立,以曲国国力为最盛,一旦拉拢了琉国,西边的乌夜国若要造次,得胜的几率是微乎其微的。心头的大石放下了,也难怪他如此轻闲嚣张。只是,这喜庆刚刚开始,宫中便传出噩耗。太子在新婚之夜遭人行刺,太子妃已然不知所踪。曲国皇帝满怀丧子之痛,认定薄雪是杀人的凶手,而当初送她入宫的,虚将军一家,也被定了叛国弑君的罪名,株连九族。她换上黑色的素衣,轻纱罩面,在午门看到张贴的皇榜,觉得有些愧疚。虽然是萍水之交,但终究是因为自己,而牵连他无辜入狱。薄雪决定劫法场。行刑的那天,刽子手明晃晃的刀举过头顶,御庭满腔的恨意,却也不得反抗,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刀却在离脖子还剩一寸的地方停下来。观看的人群里不知是谁扔出一把飞刀,临刑的人安好,执刑的人却送了命。随即御庭的枷锁被砍断,黑衣蒙面的女子拉着他,一路杀出了重围。这女子当然就是薄雪。他们跑到京城外的一处乱石岗,在千仞高的悬崖旁边。起初,御庭还心存感激,毕恭毕敬地说,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然而,当薄雪揭开面纱,御庭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复杂。有痛苦的愤怒,也有仓皇的焦虑。他问她,你救我做什么?薄雪咬着嘴唇,过很久才说,我没有想过会连累你。御庭冷笑,你救得了我一个,却偿还不了我虚家上下一百零八条人命。薄雪不言。御庭追问她,你为何要杀太子?薄雪更加不能言。她望了御庭一眼。只一眼,好象透露出万般的苦衷。她说,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今后,你好自为之。说罢,转身欲走。背后突然有冷硬的凶器袭过来,狠狠的插入薄雪的左肩,霎时,血流如注。薄雪没有防他,在他面前薄雪剩下的只有愧疚。她回头看见御庭烧红了的眼睛,血丝也清晰可见,他的双唇不停颤抖着,右手是一把防身用的匕首,还有未温热的血滴答滴答从尖上落下来。他那样歇斯底里的神情让薄雪害怕,她捂着伤口,开始一步一步后退。御庭说,我要带你回宫,向皇上解释这一切。薄雪讪笑,你以为他就会放过你了吗?他根本就是一个昏君。御庭不理,仍是怒瞪着两眼,他知道这样的关头,缉拿到元凶是惟一的胜算。薄雪想逃,渐渐退到了悬崖边上。一脚踩空的时候,她看到御庭仓皇不及的惊恐,他原本扑过来想拉住她,他不知道以薄雪的轻功,这一脚就算踩下去,她也不至于跌落悬崖。薄雪是故意的。等御庭一碰到她的手,她便猛然将他整个人都拽过来,再用力一推,最后,跌落悬崖的不是她,而是御庭。事实上,她不叫呼延薄雪。薄雪是那个真正来和亲的乐阳公主的名字。是她在途中将公主掳走了囚禁起来,然后再换上嫁衣,只用一张人皮面具,她就成了跟乐阳公主一模一样的女子。然后回到迎亲的花轿,神不知鬼不觉。这一路上两次意外,她都不曾料到。一次是飓风。一次就是虚家的公子御庭。很久以后她回想起来,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告诉他,她叫落微,曾经是阴月圣教教主最宠爱的弟子,面如冰霜,心如磐石。后来,逐渐有了恻隐和厌倦之心做事难以干净利索,也便逐渐失了宠。阴月圣教效命于乌夜国的朝廷,琉国与曲国结秦晋之好,对乌夜国来讲无疑是极大的威胁,所以,她假扮公主,杀太子,挑起两国之间更凛冽的纷争。那以后,战火便开始蔓延了。第二个故事七月十四。琉国京城。喧闹的大街,无论有多少嘈杂和繁华,镜花堂也是一眼便可以望见的。楼头有醒目的匾额和布幌,翘角上都是大红的灯笼,还有七彩的丝带缭缭绕绕,那气派,不逊于任何一家豪门府第,而个中的温柔和香艳,更是熏得路人也要为之倾倒。大多数人都知道,镜花堂里有一个叫阑珊的姑娘,模样生得娇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饱读了诗书,能出口成文。但这样一个稀世的美人,惟独不会笑。多少人一掷千金,就为了博红颜一笑。却只是徒劳。鸨母打也打过,骂也骂过,阑珊却只是哭。她的心里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卷走了她之前所有的记忆,虽然她总是很努力地去回想自己的身世,但越想就越是害怕,那种感觉,就好比站在陡峭的悬崖上,前无去路,背后却是万丈的深渊,她不知道几时会掉落下去,也不知能否脱险。那一天,京城的大街上挤满了人,百姓们争相要一睹新科状元的风采。阑珊站在窗口,看下面远远地走来一列队伍,马背上一个穿红袍的男子,脸上并没有太明显的喜悦的表情,反而还有些冷漠。只是,走过镜花堂,那男子不经意的目光扫上来,看到阑珊,整个人似乎凝固了。阑珊下意识地退身,关了窗。她只当这新登科的状元跟一般的好色之徒无异。却不知道,他是虚御庭。当初御庭跌落山崖,没想过竟然还可以保全性命。只是他不能救回虚家的人,他听说皇帝出了告示通缉他,而剩余的死囚,已在他脱逃的当日行了刑。他穿越了半个大漠,辗转流落到芜丘。他知道这里是琉国的京城,而城的中心万仞高墙围绕的地方,或许可以解开他心底的疑团,又或许,还住着那个狠心的女子。他始终都不知道,落微并非真正的公主。所以,他将自己的名字由虚御庭改为呼延御庭。因为呼延是琉国的国姓,这样,还能够减免别人对他身份的怀疑。他原本自小就饱读诗书,文武皆能,考取功名是最简单可行的办法。只是,镜花堂阁楼的窗口,他看到那个眉目深沉的女子,心中顿时如翻江倒海般混乱难受。就连阑珊自己也不知道,凭她的模样,御庭已将她视为仇敌。谁会想到这世间还有一种出神入化的武功,叫做易容术。谁会想到,那青楼女子阑珊,才是真正的琉国乐阳公主。呼延薄雪。当夜,御庭换上夜行衣,施施然便潜入了镜花堂。阑珊,或者说是薄雪,刚送走了一位客人,转个身,忽然见自己房里出现一个黑衣人,她几乎要失声尖叫。御庭瞬即封了她的两处穴道。她僵硬地站在近门的地方,微微发颤。她用惊恐的眼神望着御庭,很想问对方是谁,却发不出声音。御庭摘下面罩,薄雪只认得他是白天那位新科状元,也不知道自己原来跟他有那样多的误会,就听得他说了一些讽刺怨愤的话,心里始终糊涂。御庭又看了看薄雪,冷笑着用剑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后隔空解了她的穴,言下之意,你若敢出声,我即刻杀了你。薄雪害怕,战战兢兢地小声问了一句,我根本就不认识你,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跌了出来。御庭一时怔忡。随后鸨母来敲门,说有客人要阑珊陪酒。薄雪用哀怜的目光望着御庭,那孱弱的表情让御庭再一次生出恻隐。他移开了剑,从窗口飞身出去,薄雪望着茫茫夜色,惊骇得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彼时,曲国与琉国已交战半年有余,琉国不敌,惟有派使者请求议和。战事方才有所延缓。而和议书上的条件,曲国所列之条款颇为苛刻,是以琉国国君虽表面上接受议和,却又不断拖延签署协议的时间,暗中派人前往乌夜国,希望能与之合作,吞并曲国。这一任务,最终落在御庭身上。朝中大臣,论文才武略,鲜有人及得上他。尤其他面孔生疏,乔装西行也不容易被曲国的探子察觉。而御庭从入宫以后便极力打听有关乐阳公主的事,一来听闻公主秉性纯良,当初和亲也是她为大局着想主动请缨,二来大家都说这皇帝也是胆小懦弱之人,如此得不偿失的事,他断然没有勇气去做,事到如今他也仍然在为这场战祸惶恐且后悔不已。御庭的好奇心和疑心都越发的重。他也想到了当初那女子很有可能是假冒的公主,他甚至有些怀疑镜花堂的阑珊姑娘,她若不是那刺客,便有可能是真正的乐阳公主。但他都只是猜想,没有实质的证据。在他去乌夜国的途中,这个疑团,像阴云一样始终笼罩着他。最后,密谈并不成功。乌夜国君表示,不愿意淌这趟浑水。他不是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但他抱有更大的侥幸的心理,企图坐享渔人之利。没多久,琉国覆亡。镜花堂在硝烟中成了残破的楼台,那些绝色的香艳女子,都各自散去,没有人知道那不会笑的阑珊去了哪里。而只是风光过一时的新科状元,也没有人再记得他。第三个故事战火。硝烟。热血。尸骸。御庭看得触目惊心。对旧事的追寻他已经不那么热衷,他始终毫无头绪,终于决定放弃。事实上,他没有看见过落微真正的模样,在乌夜国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感觉到,有一双眸子,漾水地盯着他。仍然是惆怅万千。仍然是欲说还休。那个时候落微随教主进宫面圣,才知道御庭没有死。整个乌夜国,或许只有她一人知道御庭的身份,她没有揭穿他,他们近在咫尺的时候,仿如陌路。事实上,御庭除了救过她一命,又刺过她一刀,再无多少瓜葛。但落微看见他的时候,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铺。说不出的滋味。后来琉国与曲国的战火蔓延,她一直都有打听双方战况,但没有人说起有关呼延御庭的消息,他们的新科状元,在出使了乌夜国之后竟然销声匿迹。落微也不是不明白,御庭毕竟是曲国人,若回到皇宫,皇帝要他披了战甲去攻打自己国家的百姓和士兵,让他情何以堪。当军队入城,皇宫失火,御庭就在城外的白头山上,一处清雅简陋的寺庙,随道行高深的老和尚诵着金刚经。他没有剃度,只是在庙里暂住,偶尔学学佛经,让心境慢慢平和,而不再纠缠于仇恨及其它。来年春半。在大漠,通常少有绿树红花,偶尔一点零星的野生植物,盎然了,也已是春意阑珊。听闻曲国的皇帝每年中秋都会到镇国寺祈福祭天,以表示自己勤政爱民,阴月圣教便接到密杀令,中秋,取其人头。听来使宣读皇上的口谕,每个人,脸上都是机械而生冷的表情。他们像等待一个神圣而巨大的庆典,等待着中秋的到来。中秋,祭天仪式开始之前,皇帝会在镇国寺焚香斋戒三日,而这三日,便是他们下手最好的机会。落微知道,此行比她乔装刺杀太子更为凶险。不成功,便成仁。那一夜满天都是晶亮的繁星,落微却不觉得美,已经很长的时间,她心里空荡荡的,有一个解不开的结,和莫名的惆怅。纵使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中秋节的行刺,他们还是败了。或者说,他们以为自己胜利了,看几把刀剑将一个人变成刺猬,他们以为,穿着龙袍的就必定是皇上,然而他们逃出镇国寺,在北门,黑压压的军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才意识到,中了对方的计。那个穿着龙袍的替死鬼,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侍卫。曲国皇帝因此看准了乌夜国的狼子野心,知道战事已然刻不容缓,于是派足了兵力,由最骁勇的将军率领着,一路攻打过去,就此统一了大漠。这些,都是后话。当日,落微拼死杀出重围,负伤累累,逃出京城已然奄奄一息。意识迷糊中,她想到曾经也是这样,她遇见白衣的少年,他抱她上马,安置她在温暖的帐篷里。原来,一眼就定了永远。这些年,心心念念的,无非就是他。以为永生不能再相见,然而天意总是弄人,虚御庭救了她,第二次。祭天前夕,全国所有的僧众纷纷齐集于京城,准备到镇国寺观礼。御庭便随着寺里的老和尚越过戈壁,回到他阔别三年的故乡。但毕竟是皇帝一度通缉的死囚,御庭不知道京城的人是否已经忘了件事情,为了不给老和尚惹麻烦,他在自己的脸上画了一条刀疤,将皮肤也涂得跟黑碳似的,再换上朴素的衣裳,惟一难掩的,是他轩昂的气宇。老和尚说他六根未净,不能坦然面对之。他只是笑,不否认。他不能坦然面对的,又何止这些。穿越戈壁的时候他还会想起一些旧事,红衣的女子,哀怜的目光,他分不清谁是谁,但总觉得纠缠。若是六根净了,他想,甚至不会来凑这热闹,他对自己的国土总还是挂念的。御庭也没有想到,他跟老和尚被风沙阻滞了行程,走散了,却在京城外遇到一个受伤的女子。而这女子,眉心的一颗朱砂痣,总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后来回想起,他也记得跟落微在乌夜国的皇宫有过一面之缘,却不知,她曾经用别人的容貌自己的眼神令他意乱情迷。御庭带落微躲进城外五里的一座废弃庄园,悉心为她疗伤。虽然他的面上还贴着刀疤,看上去脏兮兮的,但落微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舌头发颤,有太多的话想对他说,却怕他还会以刀剑对她。不几日,落微伤势好转,御庭告辞,她始终都说不出一个挽留他的理由,只是反复地问,你要去哪里?御庭笑着说,也许,回寺庙去。那一瞬他接触到女子黯然的目光,心里微微一颤,但终究还是转过身去。那背影渐行渐远之时,落微缓缓蹲下去,抱着膝盖,风很大,格外的凉。第四个故事三年后。正月初七。曲国老皇帝驾崩,新皇即位,大赦天下。彼时的大漠已然统一,琉国、乌夜国,都变做一种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在京城最繁华的烟花地,还有一个女子,总是低低地唱着琉国宫廷的歌谣。她叫阑珊。当初的呼延薄雪。御庭再次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他们澄清所有的误会,像多年未见的知交好友,在风月楼上喝酒谈笑。薄雪终于明白了御庭为何要拿剑指着她,说那一番让她听不懂的话,而当御庭听说,当初虏劫薄雪又将她推到河里的女子,眉心有一颗赤红的朱砂印记,他忽然想到了落微。那似有还无的眼神,让他打翻了杯中香醇的美酒。偏偏在这样的时候,大街小巷贴满皇榜,丞相要为新皇物色一批美女,入宫选妃。风月楼的阑珊姑娘,声名在外,很快便被接入了丞相府。御庭来找她的时候,只看到轿子里一张美艳凄惶的脸。夜里,御庭在酒肆买醉,心口始终堵得慌。朦胧中似有女子来扶他,带他回客栈,为他细细地擦掉脸上的污垢。他口里喃喃地喊着薄雪薄雪,抓住女子的手,昏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神秘的女子已然不知所踪。只留下怀里的一方锦帕。御庭决定,带薄雪离开京城。他潜入丞相府,单薄的女子正倚着窗,神色木然。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却只有惊愕。御庭说,我来带你离开这里。薄雪摇头,用一种淡定得几乎让人难以置信的语气,说,我不能跟你走。御庭想她一定是担心自己会受到牵连,便顾不得许多,一把抓着她的手。忽然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温度。彼时,薄雪就像一尊被操控的玩偶,御庭牵着她,深一脚浅一脚朝城外奔去。她是如此清醒的知道,她不能走,但心和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跟着御庭。只希望,这奔逃的瞬间,便能够永恒。守城的士兵发现了他们。薄雪忽然挣开御庭的手,反倒向那群士兵跑去。御庭拉住她,回头的一瞬间,御庭再次被她的眼神震颤。她说,我们逃不掉的。御庭就快咆哮起来,他说只要离开大漠。我们一定可以离开大漠!沙尘滚滚。大漠究竟多大,这里的人谁也不知道。御庭曾听说在大漠以外,有一处地方叫江南,山青水绿,花红如火,他说,我们去江南。女子凄然的笑了,好,我们去江南。说完,她开始往城楼上跑。御庭以为她真的改变了想法,要继续这场逃亡,可是,薄雪跑到城楼上,在御庭还来不及的时候,纵身跳了下去。黎明之前,黑暗如鬼魅。御庭摆脱了那些纠缠的士兵,却也是独自一人,离开了京城。他脑中盘旋的画面,始终都是那像树叶般飘落的女子,比蝴蝶还要凄艳。那是他生平第一次,为一个女子流泪。东方微露鱼肚白的时候,他走到戈壁的边缘。白杨树下,他看到一个紫衣的少女,双手交叠垂在身前。那容貌,赫然就是薄雪。御庭呆了。薄雪告诉他,有人从丞相府救她出来,说,会通知御庭来这里跟她会合。薄雪一开口,便忍不住喜极而泣。只是,御庭早了一步。当他去到丞相府,把假的薄雪带了出来。他不知道,刚烈如她,宁可死,也是断然不会愿意替薄雪住进深宫大内享尽荣华的。所以,死亡成为最好的开脱。皇上不会蠢到对一个死人加以追究。那么,与其独自酝酿一场灾祸,寂寞地死去。倒不如便在心爱的男子面前,玉殒香消。世上便再没有阑珊或者薄雪,有的只会是跟御庭长相厮守的幸运女子。后来御庭又想起,那女子应该有很好的武功,那样在城楼上轻轻地一跃,她或许并没有真正的死去。她只是假死以脱身。当御庭带着薄雪离开大漠,一路向东,寻找传说中的江南,他始终希望会在人群中意外的看到一张素白的脸,和一颗赤红的朱砂。他始终记得,那天晚上女子曾说,我们去江南。怀里的锦帕落出来,在地上铺开。锦帕的右下角,细细的绣着一个女子的名字,落微。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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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烟雨·四段锦】语笑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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