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9-02-22 11:34:57
一 春天的時候,她打電話給我,說,院子裏的桃花開了,一朵朵芳香撲鼻,連鄰家的狗狗,都吸引來了呢。我笑,說,一定記得摘最明豔的一朵,戴在耳際哦。 她略略遲疑,試探着說道,别人會笑話的吧,都這麽老了呢。我看着電腦桌面上她年輕時燦爛明亮的笑容,飛起的發辮上閃爍的光澤,視線望向不可及的遠方,那樣外人無力阻擋的自信與驕傲。我與她又都是那樣執拗的女子,隻是她的執拗是因爲美麗,而我的執拗則是因爲,這麽多年我一直想要擺脫掉她留給我的陰影。就像而今,她想要擺脫掉疾病帶給她的恐懼一樣。 她從什麽時候開始老的呢?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吧,她隻是開始一次次問我,自己眼角的皺紋,是否又多了一道?兩鬓的頭發,怎麽又白了一片?新買的衣服,怎麽穿爲何都覺得别扭?而那些院子裏開得熱烈的花花草草,爲何她看着看着,就會莫名地感傷?這樣的問題,每一次打電話,她都會拿來問我,但從來不指望我會回答。 很小的時候,她就爲了自己的事業,将我丢給了奶奶。她是一個舞蹈演員,極其愛美,生下我都是勉強,我隻吃了幾個月的奶,她便毅然地給我掐掉,而且迫不及待地從家裏逃出來,去舞蹈房拼命地健身。我很少依偎在她的懷裏,或者像别的女孩子那樣,吊在她的脖頸上撒嬌。她總是将我渴盼的眼神,用華美的服飾和閃耀的耳環,冷冷地熄滅在萌芽狀态。她每隔兩個月便會做一次外地的演出,行前,她總是哼着歌,一件件地收拾自己的行李,将化妝的瓶瓶罐罐,叮叮當當地放到背包裏去,看見我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看她,便會走過來,蹲下身,用力地抱我一下,說:乖,在家聽奶奶的話。我拘謹地靠在她陌生的懷裏,聞着她頭發上茉莉的芳香,常常就微微地閉起眼睛,安享這樣難得的溫柔。 這是她留給我的童年唯一柔軟的記憶。此後我便被寄養到郊區的奶奶家,與她愈加生疏隔膜。
二 讀初中那年,因爲她在電視上頻繁出鏡,附帶地我也成了學校裏的名人。常常就有男生截住我,挑釁似的問道:嘿,章小愛,***媽真的是電視上那個跳芭蕾舞的女演員嗎?我極驕傲地白他們一眼,反問道:難道還有假的嗎?男生們嘻嘻壞笑:說不定哦,她長得那麽漂亮,可是你,一點都不像她,不知道究竟哪一個是假的呢。而女生們也會在課下圍成讨厭的一小撮,說起她在電視上的一場演出,又回頭居心叵測地瞥我一眼,低聲說,嘿,真是奇怪,身材那麽好的媽媽,怎麽生出一個矮矮胖胖的女兒呢?她是收養的吧。 我快被那些八卦的男女生給弄瘋了,直到有一天,一個女孩出主意說,讓***媽每周來接你一次,或者等到我們元旦晚會的時候,你請她來跳一段舞,我保證那些搬弄是非的人會嫉妒死你的幸福呢。 我那天晚上做夢,夢見她真的去了我們教室,是上課的時候,她先是在外面微笑着等我,提了許多好吃的東西,而後又輕輕叩我們的門窗,老師走過去,打開來看見她,竟興奮地尖叫起來,說,一定要請她跳一段芭蕾給大家看。她先是羞澀,看見我企盼的眼神,終于走上講台,說,請讓我将這段天鵝湖,獻給我親愛的女兒章小愛。台下的掌聲,雷鳴般地響起,而我的眼睛,也湧出熱乎乎的眼淚。
但還沒有來得及聽到同學羨慕的議論,夢就醒了,側耳聽見客廳裏走來走去的腳步聲,睡眼惺忪地打開門,看見她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去外地演出了。回頭瞥見我失落地倚在門口,她隻是習慣性地問一句:小愛,睡得好嗎?記着在家聽爸爸的話,我要許多天後才能回來。我第一次主動地問她:那你能不能來參加我們班裏的元旦晚會?她略略一愣,回頭探尋着看我一眼,說,我會盡快回來争取參加的。而我卻在她這句溫柔的回話裏,迅速地将頭扭向一邊去。 她是在元旦晚會的前一天才回來的,我等着她來敲我的門,将可以去參加我們晚會的好消息告訴我。但最終她沒有來,迷糊中,我聽見她對父親說:明天晚上市裏又有一場演出,你和小愛自己做點飯吃,不必等我了。 我知道那場我已經向同學承諾過N次的晚會,也不必等她了。她已經完全地将我鼓足了勇氣才說出的邀請忘記,就像忘記我是她親生的女兒一樣。
三 在我高中畢業以前,她就像電影《紅菱豔》裏那個女主角,一旦穿上舞鞋,就再也停不下來。如果舞蹈是她心裏的大片草坪,那麽,我頂多算是其上最衰頹的葉子;她隻記得如何侍弄那些奪目的花草,如何将自己小小的花園經營得有聲有色,卻不記得我這片葉子,也同樣需要她的手溫柔的愛撫。 而這樣的愛撫,我還沒有等到,她就被一場大病擊倒。 起先是她的眼睛,時常地模糊,她并沒有在意,照例各地奔跑着去演出。直至她的頭也開始疼痛,不得不去醫院醫治。在那之後的一年裏,她輾轉去過很多醫院,藥吃了一服又一服,連她卧室的梳妝台前,日日萦繞的薄荷香水的味道,都被草藥濃烈嗆人的苦澀給遮掩住了。她聽信了一些平庸醫生的話,以爲隻是眼睛的疾病,隻要堅持吃藥或許很快就會痊愈。她依然每日上班,在舞蹈房裏練到很晚,又細心地爲自己熬藥,洗臉的時候會用毛巾在眼睛上熱敷很久。我站在一側偷偷地看她,她并不會察覺,我一直以爲她之所以如此,是因爲她從來都将我視作一團可有可無的空氣,幾個月後,我才知道她的眼睛已經病到很嚴重的地步。
醫生做出必須切除她腦中腫瘤決定的時候,她的恐懼迅速傳染了我。我那時即将大學畢業,在考研,她任性地讓父親打電話給我,說,她要動腦部手術,無論如何她都要在手術前見我一面,如果失敗也算是最後的告别。那時距離考研,還有十幾天的時間,聽到她要做腦部手術的消息,我愣了許久,才說服自己,因爲這個在生死邊緣掙紮着要見我的女子,是昔日那個鳥一樣四處飛翔,且幾乎不會在我的枝頭栖息的她。 見到她的時候,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一頭烏黑的長發全被剃光,取而代之的是奇形怪狀的塑料管子,白色的繃帶從頭上一圈圈繞下去,幾乎蓋住了她的眼睛。有那麽一刻,我覺得她不再是那個我認識的能歌善舞的女子,而是某個怪異的任人随意處置的标本,盡管氣息尚存,可是卻已了無尊嚴。
四 出院的那天,照料她的護士說,沒見過這麽愛美的病人,睡覺的時候都要戴着帽子。一行人皆笑,而她撫撫新長出的一縷頭發,卻皺了眉,低聲道:比以前粗糙了呢,怎麽能上得了舞台?她到底還是不能放下昔日那個熠熠閃光的自己。 但再怎麽不舍,也得放下了。她的眼睛在腦部康複之後,依然隻能看清正前方很小的範圍,她所屬的文工團,出于她的健康考慮,很快給她辦理了内退手續,而這樣一份善意,卻讓她幾乎發了瘋,許多次去敲領導的門,求他們讓她上班。領導們起初還安慰她,說,爲了身體,還是放棄工作吧,這在别人,是求之不得的事呢。後來他們終于厭倦了她的喋喋不休,看到她來,就即刻躲開,任她怎麽敲,都裝聾作啞。那一陣她成了人人厭煩的祥林嫂,心裏充溢着一股子熱情,卻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濟于事。 我們之間,似乎并沒有因爲這場大病而有多少的改變,至少,我依然是那個她不怎麽能夠想起的孩子,而她,在我的心底,除了提前抵達的衰老,也還是那個愛美愛到成癖的女子。我們之間,究竟有多少交集,彼此是不清楚的。 夏至來臨的時候,我要出國,打電話輕描淡寫地告訴她,她突然就挂了我的電話。再打,已是無人接聽。我不知道她究竟爲何生了氣,但因爲瑣事繁忙,想了片刻便将她忘記。這樣直至出國前的一周,我收到她一個快遞來的包裹,打開,是一個光盤,什麽也沒寫。我放入電腦,看了幾分鍾便關閉了。那不過是她年輕時一次獲獎的舞蹈演出,而這樣的榮耀,她或許并不知道,一直都是我在極力抵觸的東西。
是在飛往美國的飛機上,我閑極無聊,再一次打開那張光盤,漫不經心地看,看到快要睡着的時候,音樂突然小下去,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身着病服的她,正對着醫院白色的牆壁,随錄音機裏的樂曲,翩翩起舞。陽光從窗戶裏射進來,她的影子,在溫暖的牆壁上晃動。正是春天,窗外可以隐約看見明黃玫紅純白的花兒,擁擠吵嚷着次第綻放。而她,穿着肥大的病服,戴着草編的帽子,在蒼白的病房裏起舞,是一件多麽不合時宜的事。 最後一個鏡頭,她朝向我,笑,說,小愛,這兩段舞,一段,是跳給我自己,一段,則是跳給你,是爲你一個人的獨舞,許多年前,當我因爲這段舞獲獎的時候,卻無法滿足你小小的心願,與你共度學校元旦的晚會,現在,這樣帶有缺陷的彌補,不知你能不能原諒…… 十年的歲月,猶如穿越雲朵的機翼,溫柔與剛硬,竟以這樣完美的方式,在純淨的藍色下相遇。而在這樣的背景下,是我的熱淚盈眶。整理:佟晨緒 QQ:276906657
一 春天的时候,她打电话给我,说,院子里的桃花开了,一朵朵芳香扑鼻,连邻家的狗狗,都吸引来了呢。我笑,说,一定记得摘最明艳的一朵,戴在耳际哦。 她略略迟疑,试探着说道,别人会笑话的吧,都这么老了呢。我看着电脑桌面上她年轻时灿烂明亮的笑容,飞起的发辫上闪烁的光泽,视线望向不可及的远方,那样外人无力阻挡的自信与骄傲。我与她又都是那样执拗的女子,只是她的执拗是因为美丽,而我的执拗则是因为,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要摆脱掉她留给我的阴影。就像而今,她想要摆脱掉疾病带给她的恐惧一样。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老的呢?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吧,她只是开始一次次问我,自己眼角的皱纹,是否又多了一道?两鬓的头发,怎么又白了一片?新买的衣服,怎么穿为何都觉得别扭?而那些院子里开得热烈的花花草草,为何她看着看着,就会莫名地感伤?这样的问题,每一次打电话,她都会拿来问我,但从来不指望我会回答。 很小的时候,她就为了自己的事业,将我丢给了奶奶。她是一个舞蹈演员,极其爱美,生下我都是勉强,我只吃了几个月的奶,她便毅然地给我掐掉,而且迫不及待地从家里逃出来,去舞蹈房拼命地健身。我很少依偎在她的怀里,或者像别的女孩子那样,吊在她的脖颈上撒娇。她总是将我渴盼的眼神,用华美的服饰和闪耀的耳环,冷冷地熄灭在萌芽状态。她每隔两个月便会做一次外地的演出,行前,她总是哼着歌,一件件地收拾自己的行李,将化妆的瓶瓶罐罐,叮叮当当地放到背包里去,看见我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看她,便会走过来,蹲下身,用力地抱我一下,说:乖,在家听奶奶的话。我拘谨地靠在她陌生的怀里,闻着她头发上茉莉的芳香,常常就微微地闭起眼睛,安享这样难得的温柔。 这是她留给我的童年唯一柔软的记忆。此后我便被寄养到郊区的奶奶家,与她愈加生疏隔膜。
二 读初中那年,因为她在电视上频繁出镜,附带地我也成了学校里的名人。常常就有男生截住我,挑衅似的问道:嘿,章小爱,***妈真的是电视上那个跳芭蕾舞的女演员吗?我极骄傲地白他们一眼,反问道:难道还有假的吗?男生们嘻嘻坏笑:说不定哦,她长得那么漂亮,可是你,一点都不像她,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是假的呢。而女生们也会在课下围成讨厌的一小撮,说起她在电视上的一场演出,又回头居心叵测地瞥我一眼,低声说,嘿,真是奇怪,身材那么好的妈妈,怎么生出一个矮矮胖胖的女儿呢?她是收养的吧。 我快被那些八卦的男女生给弄疯了,直到有一天,一个女孩出主意说,让***妈每周来接你一次,或者等到我们元旦晚会的时候,你请她来跳一段舞,我保证那些搬弄是非的人会嫉妒死你的幸福呢。 我那天晚上做梦,梦见她真的去了我们教室,是上课的时候,她先是在外面微笑着等我,提了许多好吃的东西,而后又轻轻叩我们的门窗,老师走过去,打开来看见她,竟兴奋地尖叫起来,说,一定要请她跳一段芭蕾给大家看。她先是羞涩,看见我企盼的眼神,终于走上讲台,说,请让我将这段天鹅湖,献给我亲爱的女儿章小爱。台下的掌声,雷鸣般地响起,而我的眼睛,也涌出热乎乎的眼泪。
但还没有来得及听到同学羡慕的议论,梦就醒了,侧耳听见客厅里走来走去的脚步声,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看见她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去外地演出了。回头瞥见我失落地倚在门口,她只是习惯性地问一句:小爱,睡得好吗?记着在家听爸爸的话,我要许多天后才能回来。我第一次主动地问她:那你能不能来参加我们班里的元旦晚会?她略略一愣,回头探寻着看我一眼,说,我会尽快回来争取参加的。而我却在她这句温柔的回话里,迅速地将头扭向一边去。 她是在元旦晚会的前一天才回来的,我等着她来敲我的门,将可以去参加我们晚会的好消息告诉我。但最终她没有来,迷糊中,我听见她对父亲说:明天晚上市里又有一场演出,你和小爱自己做点饭吃,不必等我了。 我知道那场我已经向同学承诺过N次的晚会,也不必等她了。她已经完全地将我鼓足了勇气才说出的邀请忘记,就像忘记我是她亲生的女儿一样。
三 在我高中毕业以前,她就像电影《红菱艳》里那个女主角,一旦穿上舞鞋,就再也停不下来。如果舞蹈是她心里的大片草坪,那么,我顶多算是其上最衰颓的叶子;她只记得如何侍弄那些夺目的花草,如何将自己小小的花园经营得有声有色,却不记得我这片叶子,也同样需要她的手温柔的爱抚。 而这样的爱抚,我还没有等到,她就被一场大病击倒。 起先是她的眼睛,时常地模糊,她并没有在意,照例各地奔跑着去演出。直至她的头也开始疼痛,不得不去医院医治。在那之后的一年里,她辗转去过很多医院,药吃了一服又一服,连她卧室的梳妆台前,日日萦绕的薄荷香水的味道,都被草药浓烈呛人的苦涩给遮掩住了。她听信了一些平庸医生的话,以为只是眼睛的疾病,只要坚持吃药或许很快就会痊愈。她依然每日上班,在舞蹈房里练到很晚,又细心地为自己熬药,洗脸的时候会用毛巾在眼睛上热敷很久。我站在一侧偷偷地看她,她并不会察觉,我一直以为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从来都将我视作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几个月后,我才知道她的眼睛已经病到很严重的地步。
医生做出必须切除她脑中肿瘤决定的时候,她的恐惧迅速传染了我。我那时即将大学毕业,在考研,她任性地让父亲打电话给我,说,她要动脑部手术,无论如何她都要在手术前见我一面,如果失败也算是最后的告别。那时距离考研,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听到她要做脑部手术的消息,我愣了许久,才说服自己,因为这个在生死边缘挣扎着要见我的女子,是昔日那个鸟一样四处飞翔,且几乎不会在我的枝头栖息的她。 见到她的时候,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一头乌黑的长发全被剃光,取而代之的是奇形怪状的塑料管子,白色的绷带从头上一圈圈绕下去,几乎盖住了她的眼睛。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她不再是那个我认识的能歌善舞的女子,而是某个怪异的任人随意处置的标本,尽管气息尚存,可是却已了无尊严。
四 出院的那天,照料她的护士说,没见过这么爱美的病人,睡觉的时候都要戴着帽子。一行人皆笑,而她抚抚新长出的一缕头发,却皱了眉,低声道:比以前粗糙了呢,怎么能上得了舞台?她到底还是不能放下昔日那个熠熠闪光的自己。 但再怎么不舍,也得放下了。她的眼睛在脑部康复之后,依然只能看清正前方很小的范围,她所属的文工团,出于她的健康考虑,很快给她办理了内退手续,而这样一份善意,却让她几乎发了疯,许多次去敲领导的门,求他们让她上班。领导们起初还安慰她,说,为了身体,还是放弃工作吧,这在别人,是求之不得的事呢。后来他们终于厌倦了她的喋喋不休,看到她来,就即刻躲开,任她怎么敲,都装聋作哑。那一阵她成了人人厌烦的祥林嫂,心里充溢着一股子热情,却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济于事。 我们之间,似乎并没有因为这场大病而有多少的改变,至少,我依然是那个她不怎么能够想起的孩子,而她,在我的心底,除了提前抵达的衰老,也还是那个爱美爱到成癖的女子。我们之间,究竟有多少交集,彼此是不清楚的。 夏至来临的时候,我要出国,打电话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她突然就挂了我的电话。再打,已是无人接听。我不知道她究竟为何生了气,但因为琐事繁忙,想了片刻便将她忘记。这样直至出国前的一周,我收到她一个快递来的包裹,打开,是一个光盘,什么也没写。我放入电脑,看了几分钟便关闭了。那不过是她年轻时一次获奖的舞蹈演出,而这样的荣耀,她或许并不知道,一直都是我在极力抵触的东西。
是在飞往美国的飞机上,我闲极无聊,再一次打开那张光盘,漫不经心地看,看到快要睡着的时候,音乐突然小下去,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身着病服的她,正对着医院白色的墙壁,随录音机里的乐曲,翩翩起舞。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她的影子,在温暖的墙壁上晃动。正是春天,窗外可以隐约看见明黄玫红纯白的花儿,拥挤吵嚷着次第绽放。而她,穿着肥大的病服,戴着草编的帽子,在苍白的病房里起舞,是一件多么不合时宜的事。 最后一个镜头,她朝向我,笑,说,小爱,这两段舞,一段,是跳给我自己,一段,则是跳给你,是为你一个人的独舞,许多年前,当我因为这段舞获奖的时候,却无法满足你小小的心愿,与你共度学校元旦的晚会,现在,这样带有缺陷的弥补,不知你能不能原谅…… 十年的岁月,犹如穿越云朵的机翼,温柔与刚硬,竟以这样完美的方式,在纯净的蓝色下相遇。而在这样的背景下,是我的热泪盈眶。整理:佟晨绪 QQ:276906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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