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童年

又到了假期，這幾天忙着給孩子報各種輔導班，他是什麽都想學，可是時間上錯不開，把我忙的團團轉。每天不停地接來送去，比上學的時候還要忙。想想我們小的時候，快要考試的時候就已經興奮地在計劃假期生活了。豐富多彩的暑假是一年中少有的開心時期。沒有什麽額外的課程要留給小孩子，可以敞開地玩耍。隻要不耽誤完成假期作業就行了。家長也從不苛求孩子做什麽。每到放假，開始的前幾天，在家猛寫作業，在一星期内要把會寫的都寫完，不會的再找人請教。然後嘛，就是我們自己的天地了。那時家住飛機場旁邊，時常糾集一幫親戚和鄰居家的孩子一起去機場裏玩。那些年，還有不少桑樹，到了這個季節，桑椹正是成熟的旺季，一群孩子爬到樹上吃個夠，專挑好的吃，吃跑了還用衣服包一些拿回家。等到了家，衣服上被染得紅一片，黑一片的。看着鮮嫩嫩的果實，大人也舍不得十分責備。假期裏我們還是要做許多家務的，比方說喂雞。每天早上，拿個小籃子，去外面的路邊摘些灰條、馬芷什麽的，回來後，加上一些白菜葉和根，剁吧剁吧，摻上麥麸，和好了後端到雞窩裏去。晚上時還要去窩裏收雞蛋。實際上從沒有把這當作一項工作來做，隻是覺得好玩，還都搶着幹。每天奶奶還得給我和表弟排班，要不我們會争吵不休的。到了晚上，我和表弟一人拿一隻瓶子和蒼蠅拍，來到街燈下面捉蛐蛐。那時的蟲子真是多，還有土肥螈、螞蚱、螳螂和很多叫不上名字來的蟲子。不一會兒的工夫，就能捉滿兩瓶子。因爲是用拍子拍的，蟲子不會死掉，到第二天再去喂雞時，它們還是活蹦亂跳的，可是在悶了一晚上之後，它們怎麽也逃不過雞的尖嘴。這是我們最喜歡做的事情了。那個年月的物資不像現在這麽豐富，那時的四季蔬菜是過時不候的。7月份是西紅柿上市的季節，家家戶戶都要做柿子醬。家裏大人會找一些輸液瓶，再去附近的菜地裏訂好西紅柿。我們孩子的任務是頭天把瓶子刷洗幹淨，空幹水。第二天一大早，柿子送來時，我們早早地就吃完了飯，隻等着幹活了。親戚家的孩子們都會趕來幫忙。緊接着生起爐火，煮鍋開水，把柿子皮燙掉，用盆子盛着，我們孩子就開始忙起來。先把燙好的柿子皮剝掉，然後再直接用手把已經燙軟了的柿子擠進洗好的輸液瓶裏。裝到快到瓶脖子時就不能再裝了，裝得太滿會爆炸的。裝好後，蓋上橡皮蓋子，蓋子上紮上幾個眼兒，拿上籠去蒸。偶爾在蒸的過程中會聽到“砰砰”的聲音，那是有瓶子炸了。蒸好後，拿出來擺放整齊，就等着到了冬天沒菜的時候吃了。偶爾，我們也會偷偷地拿出一兩瓶來，放些白糖，非常好吃。現在回想起來，在那個年代裏，那真是一種美味啊。每年放假，我總會在村裏的親戚家住一陣子。農村的天地是非常廣闊的，同着衆位表兄弟姊妹，一起去棗林裏看夜，順帶着偷吃。我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什麽東西都覺得新鮮。大人說我是城裏來的山毛，總是對我笑不停，我好氣惱。姐妹們就拉我去吃酸溜溜，後來知道那叫沙棘。寫到這兩個字，我都流口水了，那個酸啊。還有一種我們稱之爲紫葡萄的，外表有黃豆大小，熟透了發黑，吃下去甜甜的，裏面有點小籽，到現在都不知叫什麽名字。午後最熱的時候，知了不住的叫，我們就自己做些工具，去捉知了，捉到了還烤着吃。麥收後，在雷雨天氣過後，馬上去地邊就會找到龍夾子。龍夾子通身黑亮，包在油油的殼裏。把它的兩支夾子掰掉後，整隻放在火裏燒一下，香味就會撲鼻而來，那種感覺現在還有回味。隻是這樣的機會很少，龍夾子我也隻吃過兩次，現在早就絕了。兄弟們帶着我去地裏灌田鼠，捉到後用細繩子把腳綁好，每天喂些吃的，把它當寵物養，還拉在身後向别的孩子炫耀。在農村，我學會了熬豬食喂豬，學會了鍘草喂驢，也學會了用鞭子趕羊，懂得了農民的辛苦。暑天的柳樹已經很茂盛了，扯下一枝柳條，編成草帽，戴在頭上，玩打仗的遊戲，也不分什麽男孩女孩的。女孩有時會在草帽中插幾朵不知名的野花，漂亮還能遮陽。摘下比較嫩的葉子，放在雙唇之間，用不同的氣流能吹出不同的音調。這是我自制的樂器，聲音比較歡快。另外還有，把雙手握成空心拳，兩隻大拇指并排合攏，把嘴對着拇指縫裏吹，再不住地變換着其它的手指，能吹出埙或嗚嘟的聲感，很沉悶傷感。兒時的玩具都是自己親手制作，玩起來會有一種成就感，孩子們還常互相比，看誰做了的東西又多又好。我家的屋後是一片空地，奶奶在世時會種上一些菜，有西紅柿、茄子、扁豆等，到熟了我就去摘些回來，幫奶奶做飯。每年夏天，在院子裏種上一些鳳仙花，也就是我們說的指甲草。花開了，會有好幾種顔色，大紅，粉紅，淡紫，深紫，黃色，煞是好看。等到花開結籽時，摘下種子，把花和杆一起搗爛，再用桐樹或楊樹葉包在手指甲上，外面用線捆好，一夜不能動。到第二天早上起來，就變成紅指甲了。染在肉上的紅色一般會在一個星期後退去，指甲變得非常漂亮了。如果家裏有小孩子的話，還可以用來洩火。隻須把搗爛的指甲草多敷些在腳心，包好就可以了。還可以種些喇叭花，也能開出好些顔色來，甚至一朵花都有兩種色彩相間。花的種子是黑色的，就象地雷的樣子。收集花籽是我每年必做的事情，待到第二年春天再将它們種下。我的孩子每聽到我講這些童年往事，隻覺得是在遠古時代一樣。他無法體會我們的快樂，因爲他們所處的時代不同了。他每天回家扔下書包就直接沖到電腦跟前，玩起遊戲來可以兩三個小時不動地方。他們玩的玩具全是買的，一點新意都沒有，孩子們都習慣了懶惰和依賴。其實我們的童年遠比孩子的童年豐富快樂，隻是那種感覺再也不能體會，時光一去不複返，剩下的唯有回憶——甜甜的，醇醇的，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