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愿望

又是夜深。擡眼看看日曆，知道，離我回家的日子又漸近了。今天一直被些細碎的小事所激勵，蠻開心。其實細細剖析，又有哪件是驚天動地呢？傍晚時分，打了一圈的電話，爸爸媽媽、老公、孩子、弟弟和妹妹。他們人在幾處，卻有一樣的心願對我：思念和祝福。都說，趕緊回家吧，熱熱鬧鬧過個春節。聽了，就更嫌晝夜更替的懶惰，恨今日不是歸期。日曆上得知，明天是舊曆的臘月二十三，按照我老家的傳說，是竈王爺每年一次上天彙報情況的日子，主要内容是主人家一年中行了什麽好和作了什麽惡。我記得小時候，媽媽會挑一隻養的肥肥的大紅公雞，再買一袋芝麻糖，空中晃晃算是祭祀。她告訴我說，紅公雞就是竈王爺的馬，芝麻糖是叫他吃了嘴甜，上天言好事的。一家人表現好了，來年上天就會賜吉祥。那時候我相信媽媽說的是真的，心想，他會不會把我考得不錯的成績告訴張玉皇呢？明天，明天又是竈王爺上天觐見的日子。我希望他這次的彙報能周全一些。 老爸辛苦了大半年，種地收糧。好不容易農閑了，弟弟接他去了城裏。那次我打電話，是弟弟接聽。咱爸呢？我問。原來村子裏又有人家婚喪嫁娶，爸爸一大早就趕汽車回家幫人寫請帖填禮單了。人又沒在老家住，趕幾十裏路回去幹嗎呢？也能在村裏找别人替代一下寫帖子嘛。對老爸屢次趕赴村子的義舉，我大不以爲然，因爲這一次次路上的奔波，實在是折騰。再者，并不是離了他人家就不能辦事。聽着我的嘟囔，弟弟說，咱爸那脾氣，誰能勸得住呀？隻要人家事主一打電話，說想請他去幫忙，得到的全都仨字：沒問題。我被弟弟的口氣逗得哈哈大笑，也爲老爸的熱誠表示衷心欽佩。電話裏我問老爸：今年一共幫了幾家的忙呀？老爸說，叫我查查我收到的帖子再說。一五一十地數數聲，之後，老爸說：一共二十三張帖子。老爸！這二十多家的事情，叫您在市區到鄉村的路上折騰了多少個來回呀？ 老媽今天心情有些郁悶，原因是村裏一位和她年齡相仿的阿姨，昨晚還陪着她一起街道上散步呢，今天淩晨忽然被送進了醫院。高血壓犯了，人事不省。我聽了也很惋惜，是個很好的阿姨，性情開朗，人又熱心，隻要媽媽從鄭州回到家，她們就相約每晚上街道上散步，邊鍛煉身體邊說些家長裏短。媽媽幽幽地歎口氣，說，這事兒一出，我就開始想了，爲什麽農村很多老人，一發病就很嚴重？主要是他們平時不重視健康檢查。有個小病，能拖就拖，實在不能拖就随便拿點兒藥吃吃，雖然緩解一些症狀，其實治表不除根。更嚴重的是還耽誤了病情診斷的最好時機，使病由小到大，由輕到重，一旦發作，很多時候沒法再醫治了。我覺得媽媽分析的在理，所以我贊同她的看法。媽媽說，反正我是久病半個醫，一些基本的健康常識還是聽過一點兒的，趕明兒我就把我這個年齡段的人召集一下，跟他們講講這個道理，特别是提醒那些經常感覺身體不适的，盡快去醫院做檢查，有病就要及時治，不能再拖着了，很危險。我當然贊同媽媽的決定，隻是在電話裏貼心提醒一句：明天降溫，老媽，出門記着穿厚點兒。 弟弟今年特别忙，也特别辛苦。爸媽克勤克儉到現在，并沒給弟弟一個特别殷實的家境，錢反而都供我和妹妹讀書了。記得弟弟去過新疆和西藏，開車翻過唐古拉山，在一個飛鳥都不見的高原上開車修車。那裏一定是天邊！除了隔（戈）壁和沙丘，就是一座座的山峰，春夏會有一片片的草地。山裏沒信號，那次爲了給家裏打個電話，一個來回，騎摩托用了他整整一天的時間。可是回來的路上，遇上了狼。我不知道他當時害怕了沒有，他沒告訴我，但是我知道，弟弟爲了這個家吃了很多的苦。我每次說我心疼他的時候，他就會憨憨地笑，說我一個大男人，吃點苦怕什麽呢？有時候回到家，弟弟會挽了我的胳膊，跟我吹牛說，姐，等我以後有錢了，我給你買大房子。其實他怎麽知道，看見他以後，我心裏那種踏實感和溫溫的暖，是比擁有大房子還叫我幸福的事情。爸媽愛在弟弟面前唠叨，一遍又一遍。有時候我都嫌煩了，悄聲問弟弟：你是怎麽忍受的？弟弟一臉神秘，對我說：附耳過來。附耳過去的時候，弟弟說：強忍。弟媳弱弱的，卻每天臉上挂着笑。體力活兒并不擅長，持家過日子卻是她的專業，管教孩子也得心應手。侄子侄女有時候真是難管，但凡收不住籠頭的時候，就會把這件棘手的事情交給弟媳。弟媳不會大聲說話，跟誰都不會，所以孩子面前也沒什麽山一樣的威嚴。可以很奇怪，她的笑就是法寶，兩個孩子會乖乖順服。就連我的兒子，也很喜歡和妗子一起玩鬧，甚至有時候不留戀我。我吃醋，對弟媳說：你把我兒子都給拐跑了。她總是柔柔反問：我有什麽辦法呢？她不是我的親姐妹，隻是弟弟娶了她，從此她就在我們家裏，一心一意相夫教子，孝養姑婆。我覺得，一大家子人所有的幸福都和她有關，是她的賢惠和柔和成全了這一切。還有我的小妹。關于她，我寫了不少日志。今天我忽略她。 侄女和侄子都取得了很好的期末成績，兒子也是。侄女很瘦，單薄地站我面前的時候，我都不知道她學習的勁頭是從哪兒來的。晚上學到11點，早晨起床的時候就難受。毛衣套在頭上，有時候就又趴在床上睡着了。老媽說，這丫頭怎麽那麽多的瞌睡呀！我聽了就竊笑。真不愧和我是姑侄，我小時候也是瞌睡特别多的人。她成績的排名在年級已經比較理想，忽然她又告訴我：姑姑，語文老師把我語文成績總錯了，少給了我10分呢。爲什麽不跟老師說說？我問。不用了，我隻叫爸媽看了我的試卷，以證明我說的是實情，但我沒告訴老師。自己知道就行了，不就是個名次嗎？我發現她真的長大了。小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小時候的她，乖張且嬌氣，撒氣的時候，毫不講道理。侄子也很瘦，卻從小很乖。六歲那年，我逗他：長大了找個農村媳婦呢還是城市媳婦呢？農村的。他立時回答。爲什麽呢？我又問。因爲農村的媳婦不嬌氣，不嫌老人髒。聽了這話，我真是不知道如何表達我的感動。六歲的孩子，已經知道不應該嫌棄老人髒，這點兒簡單而又樸素外加幼稚的想法，也并不是每個成年人都清醒意識到的。最少，很多成年人這點上做的并不好。兒子吃的虎頭虎腦，所以我不得不狠下心對他的晚餐來點兒舉措，減少了肉食。他的語文和英語，我向來不擔心，語感都好。數學就不叫我省心了，看錯題，不演算，答非所問是他經常犯的毛病。期末考前，學校卻通知他參加區裏小學的心算比賽，他爸爸戲谑他：一定是老師念錯名字了！他就義憤填膺地抗議。今天，他捧回家100分的數學成績，外加心算二等獎的獎狀。給了我一個有點兒奢侈的驚喜。 一年中在家裏呆的日子并不是太多，所以，一定還有很多暖心的事情我并不曾知道。不過我相信，任何事情都不會瞞過在我家潛伏的竈王爺的眼睛。整整一年，他會看的清清楚楚，這家人的和氣團結，這家人的平凡純樸，這家人是在如何努力地創造圓滿幸福的生活。一家人簡簡單單，卻都在堅持做個好人。好人好報，這應該是天理。那麽，我希望上天賜予我家的，是健康、平安、幸福和快樂！讓父母身體健康！讓弟弟心想事成！讓孩子茁壯成長！讓全家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