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如染

記得少年時，總是陶醉于一句公益廣告詞：“今天你微笑了嗎？”那時的我，或許并沒有想到太多，隻是爲這簡單幾個字的意蘊而神往。那時隻是固執地認爲，微笑是最爲自然，就像從心底綻放出的美麗花朵。而随着成長，看慣了太多招牌式的微笑，就如面具般，隻是将笑容僵化成一個職業，再想到少年時的那句話，便感觸頗多。

而無論如何，我還是相信，更多的微笑是發自内心，且能感染許多人的心境。上大學時，有一個導員，三十多歲的男人，很冷的一張臉，讓我們這些學生幹部看了就覺得緊張。有一次，開學乘火車返校，車上便偶遇了這個導員，那時他依然是毫無表情的臉，使得整個旅途沉悶至極。從心裏更加不願見他，仿佛一塊寒冰能将我的心緒也凍結。不久後，我在寝室裏吸煙，被系裏領導發現，那時我們學校對吸煙的學生處罰極重。心裏忐忑，當見到那導員時，還想象着那張臉更應冰封到極點。可是沒有想到，他竟是對我微笑，沒有一句責罰，并對我講起了他上大學的類似經曆。心裏極暖，那微笑就如陽光般，将我心中的恐懼擔憂一掃而空。

多年以後，我依然會想起他那微笑，知道，一個常繃着臉的人，偶爾露出的笑意是多麽的溫暖、多麽的感染心靈。我也曾有過當教師的一段經曆，也曾遇見過讓我氣憤欲狂的學生。那樣的時候，我一想起當年那個導員的微笑，便會心平氣和。那一年在一個偏遠的小縣城教初中，班上一個極能打架的男生，在又打傷了别班的一個學生後，被我叫到辦公室。當時心裏很惱火也很無奈，可以想象我的臉也一定是氣得扭曲變形。可我一直忍耐，所以一時沉默，那男生也略帶驚懼地看着我。良久，我心緒漸平，看着男生的表情，一下想到了當年的自己，便釋然而笑。我看見那男生的神情也如冰解，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沒說什麽，便讓他回去了。

又是近十年，我到了更遙遠的一個城市。在所有的交往之中，我總是會注意到那些在衆人面前露出會心微笑的人。他們并沒有那些大笑或者眉飛色舞的高談闊論，他們隻是靜靜地微笑傾聽。當然，并不是說大笑高談的人不好，可我真的隻是爲那種微笑而感動。那些人，最終都成爲我最好的朋友，和他們，沒有更多的言語交流，更多的時候，隻是相視間一個微笑，心情便會相互洇染，暖意盎然。

有那麽一個晚上，我在網上登陸大學時的校友錄，突然就發現那個導員也在，和他親切地交談，當年的男人也已年過半百，說起往事，我真誠地告訴他，是他當時不經意的微笑，竟影響了我以後的許多年。是的，當年他也許真的隻是不經意的一笑，或許他自己早已不記得，卻是給我留下了這麽深的印痕。

打開郵箱，一封陌生的郵件，細看，竟是當年我教過的那個愛打架的男生，如今的他已是一個有着自己公司的老板。他說：“當年老師長久沉默後露出的微笑，一下擊中了我心裏最柔軟的角落。我是帶着那種溫暖一路走來……”

看罷，對着電腦，我微笑。是的是的，微笑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不僅美麗自己，更能感染他人，那一份溫暖的傳遞永不斷絕。所以，每天每天，我都會真心地問自己：今天，你微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