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在箱底的新衣服

我們不再等到過節或是串門的時候才穿新衣服，看到喜歡的買了就穿，縫縫補補還可以穿三年的日子已經成爲故事。

忙了大半天，連午飯的時間也錯過了，隻好在上車前買份盒飯，坐定便狼吞虎咽。坐在對面的阿姨跟大伯與我相視，讓我覺得怪怪的，于是我主動搭話。

但凡出門的都有戒備心，我的友好，阿姨不理會，大伯很健談，沒幾句話，他就跟我說他旁邊的阿姨是他老婆子，這次出門是參加轉折親的婚禮。聊着聊着，原來我們還是老鄉，可能阿姨覺得是老鄉就不需要戒備了吧，也摻和進來跟我們一起聊，讓我沒想到阿姨原來更健談。

我的母親很講究穿衣打扮，看到自己喜歡的衣服，大多都會買，這跟她節儉的性格有點不同路，隻是買了不會馬上就穿。記得小時候，父親出差回來，就會給母親帶衣服或是鞋子，所以母親在她的同齡人裏面穿的最好，這一點，母親很驕傲。

好穿的人都會有個很大的衣櫃，有很多衣服在裏面，母親的衣櫃夠大，也有很多衣服，有的我沒印象她穿過。按理說，經常穿的就應該是自己喜歡的衣服，可在母親這裏，還真不是這樣，她不出門，就“将就”穿以前的衣服，隻要不破就穿了再穿。

母親很喜歡整理衣櫥，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她的心情會更好。擺弄着自己衣服，會跟我講衣服的故事。這件西服上衣是父親第一次帶她進城穿的，那件衣服是父親在北京買的，衣服上還有一張模特相片什麽的……

母親說帶照片的這件衣服我是太有印象了，淡黃色的細紗花紋的半袖時裝，前襟略長，顔色豔麗，款式有點超前，在父親買回來後，母親當時沒穿幾天就擱在了那裏。幾年後，母親去掉了衣服上的墊肩才開始穿，又過了幾年，她覺得稍微改動下會很好，就讓裁縫剪掉了前面的長衣襟，這下改得變了形，就沒穿。想到這裏我覺得好笑，好好一件衣服，新的時候不穿，等到過時成“古董”的時候才想起穿着，好奇怪的邏輯。今年夏天，母親又拿出了這件“古董”，一直贊美它如何如何的好，後悔改了款，要不然可以送給兒媳婦。我說，沒改的時候是很好，不過就算不改，現在給誰誰也穿不了，這多年前的衣服，隻能壓箱底。

衣服是這樣，流行過了再穿就很别扭。

在我結婚的時候，父親給母親選了一件黑色的漏花連衣裙，穿起來很好看，母親也喜歡，隻是我結婚那天降溫，沒穿成，多有遺憾。可能是時裝的原因，三年後拿出來還挺不錯的，在弟弟的婚禮那天，母親就穿了這件衣服，很好看，可這衣服讓我們想起父親，母親說這是她跟父親一起去買的最後一件衣服，父親說好看，可他沒福氣看到，就這次後，這件黑色的長衣裙母親沒再穿，壓了箱底，跟記憶一起被珍藏。

阿姨說她也有很多新衣服壓箱底，就拿老早流行的狐狸領皮大衣來說，最開始沒舍得穿，想穿的時候過時了。那次小女兒結婚她穿着去參加婚禮，被女兒“數落”一番，也确實，過時了還真沒看到有穿的，自己好像怪物一樣。阿姨說以前太窮了，好衣服都要選日子長長臉，沒想到最終新衣服壓了箱底。阿姨說這話，就發狠要改掉自己這個“毛病”。我暗笑，我母親都發誓好多次了，今年買了件羊毛衫還不是放在櫃子裏說留着過年。哈哈！真想大笑。

我沒笑，阿姨倒是笑了，說這次串門裏裏外外都是新的，這不就是留着串門，還真不好改。她摸一把挂在衣挂上的裘皮，笑着說不下決心也不行了，兒子打來電話，說這次串門回家後不要再把衣服放起來不穿了，要是還壓箱底，他回國就把衣服送人。對于兒子的“壓力”，阿姨再次給自己下決心，說這次就不放下了，可随口又說回家趕快把那些棉襖什麽的輪換着穿，說話的時候我看到老人家洋溢着滿滿的幸福。

阿姨的話，阿姨的幸福，再次讓我想到自己的母親。今秋，母親新買的鞋子就沒怎麽穿，把以前長臉的舊款皮鞋前尖改成圓頭的整天穿，她說穿着真合腳，也好看，逢人就誇自己的這雙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