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心间永远的痛

初夏，晴時炎熱雨時涼，心情也時好時壞。放下筆下的工作走到窗前，雨水在明淨的玻璃窗上慢慢滑落，尤如佳人臉上的淚。我想起了2000年初夏，那時我很年輕。

那個傍晚，我穿着淡黃色的碎花連衣裙，應約到了一家餐館，約我的人是你的朋友，而你是第一次在我生命裏出現。從入座到散席，你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也沒有看過我一眼，盡管我坐在你身邊的座位，但你連餘光都不曾在我身上停落。在座的人中有兩位是我的追求者，其餘無不爲我獻殷，隻有你如此傲慢，即便是近水樓台卻也當我不存在。因此，你給我留下了深刻的不好的印象。後來我向你的朋友提到你，他告訴了我你比我大了七歲，還說你是一位重情義、講義氣的人，認識你的人無不對你敬畏，你爲了朋友兩肋插刀入獄兩年，那時你剛出獄不久。從此我便把你當英雄一樣崇拜，每次你的朋友邀約，我都因有你在所以參加。漸漸地我們熟悉了對方，也看懂了對方的眼神，隻是心照不宣。兩個月後你很個性的對你的那位苦苦追求我的朋友說“追得到就追，追不到就放手，别浪費指标。”朋友聽漸懂了你的意思，并且也看出來我的心思，因而退出成全你我。那時的你一事無成，沒錢、沒房、沒工作，靠着朋友的幫扶與人合資承包貨車運輸；而我在電視台擔任廣播員，有着清純的外表，甜美的聲音。

2001年金秋，我穿着美麗的婚紗，在閨房等着你來迎娶；你穿着潔白的襯衫配着西服，用十五輛轎車将我和我的嫁妝都接到你的家。有人說我們是狼與羊的結合，也有人說美女配英雄。而我隻知道，那時我是幸福的，因爲你是我所愛的。

我們的婚姻生活不如我想像地那樣美好，你早出晚歸，漸漸把我冷落；你大男子主義，不讓我幹預你的行蹤，甚至沒有特别的事不必聯絡。我們一個月難得坐在一起吃頓飯；一周難得一起在家裏看回電視；一年難得一起逛趟超市；可是，盡管如此，盡管我有許多委曲，我仍然無怨地爲你付出，爲你牽挂，爲你打理着這個家；每夜要等你回來才能入睡，早上起床時看着你熟睡的樣子，我才能安心地工作。2003年，同樣也是初夏季節，我做了一位堅強的母親，經曆了兩天兩夜的疼痛，我們的兒子誕生了，長着和你一樣的臉型、眼眉、酒窩。你在産房外接過我們的兒子時，滿眼含着淚，我終于體會，幸福原來不用言說。

我們的兒子很可愛，很健康，你的事業也在日益發展，雖然聚少離多，但我無奢求，隻求一家人平安、平淡地生活。可是天不遂人願，那個冬天，你和往日一樣離開家，臨行時和在地上爬着的兒子說了聲“再見”，卻再也沒有與我們相見。“呯”地一聲關上門，“咚、咚、咚”下樓梯、發動車輛引擎……因爲離家後的一場車禍，那是最後一次聽到你和車的聲音。我們的家，我們的夢，我們的愛，我們的幸福，就像一個玻璃球在地上碎裂，然後每一塊碎片都在割剜着我的心。孩子半歲，他不懂什麽是生離死别，什麽是悲；我年方二十五，承受着切膚之痛……

你在病床上躺了整整十五天，我在病踏前守護每一個日夜。看着你殘廢的身體一動不動，再沒有儒雅的舉手投足；看着你英俊的臉頰日漸消瘦，再沒有了那雙深遂的眼眸。我每天在病塌前緊緊抓着你的手，希望能用我掌心的溫暖把你留住，哪怕多一天，多一小時，多一分、多一秒；每天我會叫着你的名字幾百遍，是害怕你不小心會永遠地睡着。然而死神仍然一步一步向你逼近，我眼睜睜地看着你生命的殘去，卻無能爲力。

親愛的，可記得那個冬日的黃昏有多麽寒冷，窗外的老樹就在那時落下了最後一片黃葉。我牽着你擱在病塌上的手，陪你走完你人生最後一步路程。你的手在我掌心裏滑落，我再也沒力氣抓住，随着我撕心裂肺的一聲哭喊，你離開我的世界，乘風而去。那時天崩地裂，那時日月全無。寒風漸漸吹散了你體内的餘溫，可我仍舍不得放開你的手，任由一股寒流穿透我的指尖在我身體裏蔓延，那一刻幸福被凍結，緣份被僵裂，淚水被凝結，一切靜止了，唯有半歲的孩子在啼哭，那是我們的愛在延續……

我親手爲你擦洗身體、換上新衣，讓你離時不染凡塵；我将你最喜歡的那條婚禮時曾系過的領帶，套在自己頸上打好領帶結，再爲你系上。我的愛人啊，這是我最後一次爲你系領帶，希望你來生還能記得，今生爲你系領帶的人，便是你的妻。

親愛的，你走了五年整近六年，我們的兒子過了六次生日了，但沒有一次生日有你陪伴，沒有得到過你的一件禮物，沒有聽到你的一句祝福。每次聽到他問到“我的爸爸”時，我的心仿佛再次被那個冬天的寒流侵襲，再次被寒風撕裂。這麽些年，我一個人承擔着生活重擔，在工作中忙碌着，在生活中疲備着，在孤獨、寂寞、無助、淚水、思念中煎熬着。再苦再累，我可以強忍着，因爲天一亮又重新開始了，唯有你，是我心裏永遠難以言喻的痛，永遠無法撫平的傷。

親愛的，你飄到了哪裏，而我，還在原地愛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