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在更北的北方

是不是一定要這樣，心狠狠地痛着，才能體會到生的價值？

晨起，無光。北方的初春就是這樣。立春了，天氣瑟縮的還似冬季的模樣。你沒有看見臘梅盛開的嬌豔，也沒有看見小草返青的迹象。匆匆而過的背影中，那布滿了灰塵的枝葉，老舊的印迹，在記憶裏明滅。

霧霭沉沉的壓下，空氣裏滿是凜冽的味道，凄清的長街裏，寂寥無人。偶爾飛馳而過的車，載着早起的人兒奔走他方。昏暗的街燈，兀自的亮着，映照着天邊的那一絲微光，隐隐乍現。像及了離别時，伊人的眼。

一抹紅色在晨曦裏妖娆，鮮紅的顔色，奔馳在晨光裏，分外耀眼。你手握着方向盤，望着前方太陽升起的地方，亟欲沖破迷霧。天際，由黑暗變得明亮，一縷曙光即将噴薄而出，映紅了空曠的路面，微微的反光。刺眼的光。有淚，滴下。

元宵節到了，你暗自想。所以這座城市才會這麽美麗。萌動着春的氣息。

你看到了，街道的兩邊，光秃秃的枝桠上的彩燈，迷離了雙眼。偶有紅紅的紅燈籠，挂滿了枝頭。一個個，一排排，長街的盡頭，竟也覺得蔚爲壯觀。你看到了，古老的城牆，巍峨聳立。那自天而降的霓虹，點點滴滴，滴滴閃爍，竟恰似銀河落到了人世間。翻飛着起舞，舞翩跹。

你看到了，寶貝在後排，正睡得香。這長長的旅途，不長，也不短。可對一個早起的孩子來說，畢竟還是打破了他固有的甜美的夢幻。懵懂着，迷糊着，最終還是跌入到了夢鄉。

不想，不說。并不等于不知道。看着孩子腮邊猶自未幹的淚水，你的心痛的縮成了一團。

車子在晨曦微露的高速公路上行駛，疾馳而過的尾翼，帶起的一陣風，麻木了你的神經。你握緊着方向盤，聚攏起了你全部的神思。不敢有半點的閃失。

你想，該來的，總會來。該走的，也總會走。在一切都不能左右的情況下，你所能做的，隻是，把自己和孩子平安的帶回家，不是嗎？你想起了，伊人臨行時的囑托，依依不舍的樣子，猶在眼前。淚霧，蒙上了雙眼。

聚少離多，你勉勵的帶着孩子，獨自一個人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裏生活。那遙寄于北方的，更北方的思念，折磨了誰人脆弱的心房。漫漫長路，你勉勵的支撐着，支撐着羸弱的身軀，颠沛流離。

你仿佛是聽到了，一陣巨大的轟鳴聲，在半空裏響起。那架載着你無限思念的晨起的飛機，起飛在蒙蒙的、晨曦微明的長空裏，一點點，一點點地消失在你的視線裏。

你想起了，昨夜裏的那一場争吵。心生生地碎成一瓣一瓣，瓣瓣都随風飄零。你知道的，那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戰争，是由你發動的一場蓄謀已久的戰争。那些不能忍受的痛，那些言不由衷的傷。還有，那些醞釀已久的眼淚，都在了這個春日裏，蓄勢待發。

你想說的是，留下來，留下來，好嗎？漫漫長夜，時日無多。我們所做的已經背離了我們最初的期待，而越走越遠。那些個繁華錦繡，那些個如花的前程，那些個伊人所追求的虛妄的世界，早已偏離了我們曾有的預定的航線。

你想說的是，不要走，不要走，好嗎？我最親愛的人，在這個初春的季節，萬物複蘇的時候。你想看到花兒盛開的樣子，想象着那些漂浮在空氣裏的氣息，溫暖如斯。那些個美好的日子，那些個溫馨的畫面，那些個你們一起牽手度過的日子，是不是再也回不來了呢？

是不是都沒有說出口呢？還是你想說的并不止是這一些？

黑暗裏，你聽不清誰人哀傷的哭泣，劃破了天際。聲聲入耳，碎了心房。你隻是看到了，孩子驚恐的眼睛在黑暗裏熠熠發光，那蜷縮在牆角裏的小小的身影，仿佛就要把自己隐藏。你看到了，伊人高大的身影，哀傷的樣子，彎駝着他的腰。你知道，那奔波勞碌，在外漂泊的日子，一樣，孤寂而又悠長。

不能言說，不能言說的痛。無可奈何的隐藏着。小心翼翼地維系，如履薄冰。

天涼了，還是你的心涼了？那樣一顆脆弱的心，是任誰捂也捂不熱的，冰涼着。

吵也吵過了，哭也哭過了，日子還是要繼續的，是不是？

晨起，無光。你依然，和很多個時日一樣，送機，候機。從沒有落下。

一些憂傷爬滿了你的額頭。一些憂傷爬上了你的心頭。無依無靠的感覺堆滿了胸口。

無人的路口，長街的盡頭。風從四面八方向你吹來，吹亂了你的秀發。也，瑟縮了你的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