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心情

【流年】

流年似水，過去的時光斑斑駁駁積澱在一些舊物品中，我在往事的輕波裏依洄……

整理書櫥時，看到許多翻得破舊的書，都是我兒時喜歡的。随手翻開看看，裏面有我畫的白雪公主還有舒克和貝塔，有些句子居然還被我畫上了波浪線，旁邊标注着簡短的感受，“寫得這麽好，我怎麽想不到這麽美的詞？”“真勇敢啊！”“善良的人會有好報，惡人肯定有不好的下場。”看着那些稚嫩的筆迹純真的短句，心裏樂開了花，哈，兒時的我居然這麽認真呢，怎麽記憶中全然沒有印迹呢？《聊齋志異》的扉頁居然還用鉛筆寫着“真恐怖啊，晚上别看，一個人在家時别看。”第二句話是“原來鬼也有好的鬼，狐也有好的狐，人也有比鬼和狐更壞百倍千倍的人。”哈哈，小時候膽小的畫面在眼前一一閃過，曾經在半夜，被一隻老鼠磨牙的聲音吓得用被子緊緊蒙住大氣不敢喘，憋到天亮時全身已被汗水浸了個透。《魯濱遜漂流記》的末頁畫了一葉扁舟，旁邊是歪歪扭扭的一句話“我也能去漂流的話多好啊。”看來小時候的我挺向往冒險的嘛。

就那樣随意地翻着，帶着幾許喜悅、幾許流連、幾許柔軟的心情感慨着，獨自會意地笑着。

還有幾本是舊相冊，多數是泛黃的黑白照片和變了色彩的彩色照片，也有幾張是過塑了保存得完好的。第一張是我才六個月的照片，是黑白的，戴個寬邊的小太陽帽穿着背帶裙挺直了背坐着，咧着沒牙的嘴笑得很開心的樣子。母親說那時穿在身上的背帶裙是大紅絲綢的，是父親去上海出差時特意爲我買的，當時爲我穿上後出門不知羨煞了多少年輕母親的心呢。第二張是一周歲時和父母的合影，坐在父母的中間，笑得合不攏嘴，許是攝影師逗的，許是小小的心裏已經知曉幸福洋溢了。有一張已經淡去了色彩的彩照，是和兒時的小夥伴細細照的，倆人并排站在一棵柳樹前，微微的笑意，但沒有親昵的勾肩搭背，齊刷刷的兩手下垂，像是在老師跟前罰站一般。其實我和她是兒時最好的朋友，最純真的友誼居然越走越遠，不知何時就失散在時間的河流裏了，現在偶爾遇到都是很客氣的打打招呼而已，早已荒蕪了親昵。

時間就像屋裏的一米陽光，從這個角落照到那個角落，沒看見陽光挪動啊，卻是倏忽已逝，遂不可見。那麽多美好的東西，當時不覺得美好，隻有在遙望時才覺暗香滿懷。

【最後】

現在不知爲什麽，許多無關緊要的事情都會不經意的與“最後”這個詞關聯起來。不是因傷感才關聯，而是爲着珍惜來關聯。

最後一次在母親膝下撒嬌是什麽時候呢？最後一次枕在母親的腿上惬意的享受她掏耳朵是什麽時候呢？最後一次牽着母親的手過斑馬線上超市是什麽時候呢？孩子大了就撒開了母親的手，母親現在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

記得去年冬天，在母親身邊住了幾日。第一天早晨，因着外面突然刮起大風下起雨來，我急忙去關窗，卻看見通往小區住宅的小道上，母親雙手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獨自一溜小跑躲避這突來的風雨，心裏突然堵得慌，淚水奔瀉而出，顧不上自已還穿着居家的睡衣，就跑去迎接母親。後來，我每天早晨都早起，陪她做早餐，然後陪她上市場進超市，下午陪她去老年活動中心打腰鼓，到了晚上陪她去廣場跳舞。在過馬路時、穿過熙熙攘攘人群時，分明是母親緊緊的攥着我的手，害怕我會走丢似的。在她的老姐妹面前，依然是母親緊緊的攥着我的手，逢人就介紹說，這是我的小丫頭。我悄悄在母親耳邊說，媽媽呀，您都向她介紹第三次了。母親樂壞了，笑得像個孩子似的說，我記得清清楚楚，她和你是頭回見面呢。看着母親滿臉都寫着寵愛和欣慰，内心深處有濕潤的東西迅速滋生。

不在母親身邊的日子，就隻能通電話了，有時因爲工作忙，幾句固定的問候就匆匆挂線，再通電話時，母親的第一句話就是“丫頭，你好不好？”一句好不好，包含了母親多少挂念多少擔憂啊，聽懂了母親的牽挂，于是每次通電話便會和她說許多顼碎的小事，工作上的、生活上的，甚至是行走時路邊的見聞，如，家中因打雷斷電了，小白菜漲價漲到3元一斤了，今天我受涼流鼻涕咳嗽了，說話太多嗓子啞了，等等。我感覺得到，因着我顼碎的閑聊和訴苦，在電話那端的母親很欣慰她仍然被獨立的女兒需要着，也讓母親仍然覺得自已的懷抱一直是孩子溫暖的港灣，她的女兒無論何時，一直都需要她的庇護。

孩子在父母面前是不需掩飾、不需要太過于堅強的，在在父母眼裏孩子再怎麽落魄或再怎麽有成，永遠是個要他們疼要他們呵護的孩子，雖說父母會因孩子的病痛、不如意擔心牽挂，但是，于他們來說那是幸福的擔心幸福的牽挂，他們甯願要這樣的擔心和牽挂，這何嘗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呢？

多年以後，我是不是也會這樣冥想，最後一次聽你在我耳邊呢喃着“愛你”，而我立即清晰又朦胧的回應着“也愛你”，是什麽時候呢？多年以後，我是不是會柔軟的懷想，最後一次去朋友的音樂空間淘歌，卻戲稱爲挖土豆，把一首首美妙的曲子說成是一個個土豆，這樣的童心童趣，又會是什麽時候呢？總想到諸如此類的最後一次。

“人生，歲短流長，彈指間韶華盡逝。我們，在紅塵中匆匆而行，最終都是會死很久很久的，那種很久很久才是真的永遠。我們，爲了減少生命的遺憾，隻有盡所能的對自己喜歡的人好到最好，一切，别無所求。”（這段話摘自網友靜守塵心的随筆）覺得塵心的感悟是那麽在理，值得在心裏細細品味，并付諸于行動。

都說未來是個未知數，可我覺得下一秒就已是個未知數了。不想在回首時再有生疼的遺憾和無限的欠疚，所以愈發覺得現在擁有的一切是多麽珍貴，無論是朋友、親人、愛人，或者是自已喜歡的一草一葉、每一件事，網上的或是生活中的，都是那麽珍貴呵。而我能做的，隻是盡自已的努力，對待一切都能好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