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会节的拦马墙

聽說攔馬牆香火極爲鼎盛是才有的事。不知道二月十九佛教勝地有多少信徒膜拜祈願。許下若幹願又還願多少？而這一天的善男信女至少都被觀音大士的聖光普照，心宏念善。

當我親臨攔馬牆的時候，同我心想之形宛若天别。這裏沒有拜台，沒有金碧輝煌的廟宇，甚至所塑菩薩僅三尺不足、平淡無輝。我思疑，這既無風景有無碑林名人墨迹的小廟孤立山坡何以引起如此衆多之人前來流連頂禮？

同樣如此，“攔馬牆”的由來有一個古老的傳說。話說八岱王剿四川自木門場沖殺而上，打馬過半山坡時，戰馬跪地扭頭不上，直至皮鞭打馬耷拉頭馬死爲止。那時有幕僚呈禀：上面一定兇多吉少，大王還是不去爲妙。張獻忠才悻然回師。而上面山頭住着的黑冊曹氏四兄弟才幸免于難。到現在，曹氏後裔延綿繁衍生息者甚衆，可曹氏兄弟早已雲遊仙國。在曹氏寨牆時，我滿目所視，盡是殘垣敗垛，給人一種滄桑繁榮盡成夢的悲涼感。隻有寨門破舊模糊的牆壁上“老鷹饒北峰一觜吸盡三溪水，雲龍廣教化匹馬保定九頂山”的對聯讓人浮想翩翩。老鷹繞着‘北峰關’張嘴吸盡了下面‘三彙溪’的水，‘雲龍山’的‘廣教寺’裏的菩薩指點神馬保住了‘九頂山’四兄弟的平安。這麽說來，攔馬牆由曹氏建廟，恐主要還在于感恩觀音大士化‘天王将軍’身保住了諸公之命。然而我的這些臆測怎能擋住我突發的疑問：爲何四川殺得片甲不留,寸草不生,單單隻留住曹氏四兄弟呢

站在半山廟頂高處,隻見粗糙石梯下面的梁凹兩旁擺滿了賣小吃、賣冥币香蠟的小攤。在不絕的鞭炮聲中，煙霧缭繞，真有一點‘天上的街市’之味道。

廟是小廟，僅平方米左右。神是觀音大士一尊，然而信奉者衆。這一天中午時刻，有近二千人朝拜。對于一個窮鄉僻壤之地來說，足以是一個驚人的數目。其實，菩薩再多，能顯靈的有幾個，再者菩薩衆多，拜錯是常有的事。然觀音大士不沾紅塵俗氣，無涉商賈氣息，普救衆生，緣渡三千。

坑坑窪窪的廟前地上，我看到了自發的捐錢場景：從一角到二元，出納會計齊備。如果有人不留姓名，定要追回寫上大名，不然會計會說沒法交帳。也全靠這零星積攢的小錢，才有今天的石梯、石凳和初具形狀的廟宇。讓人啼笑皆非的是廟柱上不倫不類的政治術語：“中國共産黨萬歲，人民共和國萬歲，”想必老一輩擔心這廟宇有一天會重遭劫難，所以用了避難的語錄加以庇護吧。

而第一次引起我強烈心顫的是我永生也難以忘懷的。觀音僅能容身，窗口形狀前，小孩們在祭壇模樣的上面嬉戲打鬧，爬過去，滑下來。人們簇擁擠向道口，率先作揖叩頭，許願觀音。一刹那，我驚異地感到這裏的神離我等很近，無須擡頭仰視。神和俗人融合相處，在接受膜拜時又回到了人群之中。

沿石梯信步而下，手扶石梯而情感慨萬端。下面旁側的土壩上，香灰有兩尺見深、冥币紙灰像一座隆起的圓形墳墓，滿地的鞭炮紙随風起舞。這裏人們很窮，然而觀音卻給許願的人實現心願。

在十米更長的‘街市’的末端，我突然發現，廟宇就在一個反寫S的頂部，遠遠看去像江雪中的孤帆。我所見之廟，似乎盡在高峻孤峰之處。這是不是在所有的神中，隻有觀音有善心救俗世受難之衆生，它神皆貪貴享樂，所以觀音也就寂寞于衆神之中了。那麽，恩澤四海的觀音即便玄妙于三界，也隻有她離人最近了。

離開攔馬牆時，我仍然聽見不絕的鞭炮聲、人語聲。而那時薄暮将至，神之晚鍾敲響。我迷戀在神與人相融的氛圍中，心裏隻想：如果人行善，觀音就在身邊，如果人一貫作惡，觀音則遠離他了。因爲作惡的人進入魔道後，是永遠也無法看見觀音的聖光，那觀音又怎能去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