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和你失散在人海

一、夢見你了。你瘦了一些，顯出一種清癯的溫柔。家還在以前的地方，仍是凊辟之所，房子擴建了，粉白牆面映着短粗籬笆。你過來牽我的手，我擡頭端望，前塵往事都在心上。風起，我們複又變成白衣單薄少年，一笑泯恩仇。

二、清早醒來，一個明和天氣。心緒一點低落，隐在新一天的碌碌中。樓下值班室打來電話，說有一費姓男子找。不尋常的姓，難道是他？這世界真小，幾經輾轉，多年前海角天涯的故人又聚首在這彈丸之地。隻是你，身在何處？費凡的房子就買在公司的後面，圓圓的落地窗一眼望去，正是公司大樓。我默默隐于簾後，看見大樓内的我，碌碌着，遺失了愛情，于雜務中流走了單純和熱情，在歲月中成一俗婦……臨近中午，兩人在樓下就此别過。起了很大的風，吹得我兩眼一酸。

三、還是沒有你的消息，曾經你親如兄弟的費凡也沒有你的消息。我和你徹底失散在人海了。你說，第一次相見，人群中一瞥驚鴻，注定淪落你眉間；你說，在費凡女友家，見我浴後清新如蘭，不敢端凝；你說，第一次相約去海邊，他是灰色的，她是灰色的，他們都是灰色的，隻有我和你，你是淡綠，我是鮮紅……你說，在濱海的鹹風裏，喝啤酒，吃生蚝，見我捋袖劃拳，吆五喝六，好生痛快；你說，婉轉承歡，你最愛我胸前一對蘋果小乳；你捧着我的臉，在我因長痘煩惱時，說我有世界上最幹淨的五官；你抱着穿雪白棉衣胖成小雪球的我，在面對藏色風衣倜傥臨風的你自卑懊惱時，笑得合不攏嘴，保證你隻愛這麽肉肉的我；你流着淚，在天涯海角攥住失而複得的我，痛心疾首的數落我任性粗暴不懂愛……你在寂寂的雪夜給我煨一壺澄碧的小酒，兩人小嘬着相視微笑……飛鴻踏雪泥，舊歡怅似夢，百轉千回，前路茫茫。

四、記得分開是在六月的一天下午。那年的二月，你還買給我11朵藍色妖姬，在當時罕有的品種，讓我在情人節的人流中很是驕傲了一會兒。我粗淺的眼睛隻看到愛情的驕寵，沒發現花後你雜陳傷感的眼神；那年的三月，你還迢迢千裏的回來給我過生日，重逢的喜悅總算終止了一直以來電話裏我無休無止的聒噪抱怨。蠢笨的我不知道這隻是愛情的回光返照；回程的四月，你還給我發來小情詩：

三兩個人起解，三兩個人夢遊，中鋪一張，坐也是它，卧也是它，小寶一個，左想是她，右想是她……看得我又笑又淚，笑淚中看到真實的我：敏感易傷，時冷時熱，思念時蝕骨銘心，相見時争勇鬥狠……記得那年在天涯海角，你流着淚，痛斥我對待感情簡單粗暴，不懂珍惜，那淚水至今還在我心上；五月，你說你倦了；六月，你說，不用找你了，天涯海角沒有你了……記得那年在天涯海角，你流着淚，痛斥我對待感情簡單粗暴，不懂珍惜，可旋而你又抱住了我，你說，你到底舍不得我的……我真沒有找你，是你給我底氣，是我的大條神經給我底氣，之前又不是沒有吵吵鬧鬧分分合合。奧熱的六月，麻木的六月，消瘦的六月、七月、八月……

五、我孤單成一片影子，在世上飄着……有時我恨我的大條神經，因爲怕受傷，甚至怕承認受傷，把頭埋進沙裏，一下免疫個好幾年，終究有拿出頭來的那一天，外面風雨琳琅，物幻人非，卻發現，到底還是委屈了自己的心。有時我恨你，愛時你太過寵溺，壯了我的膽色，讓我信了你的“到底舍不得”，在雲端造着夢；分崩時，你卻幹淨清絕得連牽絆也不留給我。

六、你Q號的密碼依然是我的生日。除了我，罕有人迹，不見你的影子，在你的菜園裏寂寞的種菜、澆水、除草……有時想你，心裏像草瘋長，多情多苦，無心無愁，園子裏，粉花碧葉，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我的你，失去再也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