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江南，只为呼吸

小時候沒見過高樓，總覺着高樓背後，是一個無法欲望的世界。那時的夢想，就是狠命的考學，然後能在城市的某一個拐角處，找一個屬于自己的天堂。然後，大大方方的把自己嫁出去。

後來，真的嫁了。嫁給了一個不太富足的城市，因爲那裏有高樓。在那裏，我用多年的積蓄和透支的生活，在城市的繁華處置辦了一間屬于自己的高樓。那時，能住高樓，是最牛不過的了，因爲那是鄉下人的夢想。

站在高樓上，我看不到炊煙，更看不到夕陽。沒了狗，也沒了貓，心裏有許多空。白天，去單位上班，晚上，匆匆的回。在高樓，我所見的多是黑夜。每次站在陽台上，看着故鄉的方向，我就覺着有些孤獨。這就是我朝思暮想的城市，爲何竟那樣的讓我越來越呼吸沉重。

有一天，我忽然想念起我的農家小院。在那個院子裏，我能任意的種上花草，栽上蔥姜。我還能歡快的，養我喜歡的貓和狗，雞和鴨。在我的小院周圍，我可以高興的種幾棵樹，點幾株葫蘆和絲瓜。想起那個時候，我真的有些嫉妒自己。

我的農家，在一個有着山水依傍的蘇北小鎮，空氣極是清新。門前是一條汶河，河兩岸是蔥郁着的楊柳和榆槐。河裏有魚，肥得很，大多是嫡親，自然的不需要養。家後面有一座山，山裏，長滿許多野果子，香味甚是好。在這樣的山和水間，我不知道自己當年爲什麽要走出去。

在城裏，我隻有這間懸在半空中的樓閣，還有撲面而來的諸多陌生面孔。我想種棵樹在我的陽台上，可那裏沒有她将永遠生存的地方。花是不能養了，這麽多年，沒見它能堅持着活過幾回。雖然靠陽光很近，卻不見充足。回到屋來，我呼吸不到自然的空氣。我很想念田園裏的風，那種溫暖着的涼爽，滑過你的臉和唇，有一種讓你無法放下的親切，美得讓你不再想起苦難。高樓下也有一條河，一條護城河，那水真綠，綠得讓你透不過氣，看不到底。那味道，從你半開的紗窗裏鑽進來，熏你的眼，讓你有一種不堪回首的絕望。

近年來，樓越來越高，我看不到城市的方向。打開窗，不見藍天，對面是人家的黑乎乎的廚房，油煙味一陣陣來。好長時間沒看到鳥了，很多能叫的清的名字，現在不再能一一想起。鳥是萬萬不會來了，因爲它飛不過高樓。

前些天回家，在曾經的小院子裏，看到一片片油嫩油嫩的小草。露水中，活蹦亂跳的，感覺特親切，就是叫不出名字。我可能是老了，不知在哪兒學會了遺忘。我真有些對不住它們，那些可愛的小家夥。那種純潔着的綠，濃的化不開，讓你呼吸着，不想停。你試圖想把它含在嘴裏，任由那股清香入懷。

好多城市，我都沒去過。可能那裏的樓多的去，也大的去。其實它們有太多的相似，匆匆忙忙裏擁擠着陌生，燈紅酒綠間喧嚣着心跳，浮躁且嘈雜......去上海，沒敢停，隻匆匆過。在南京，也隻是看了一眼秦淮河。大城市，我是萬萬不想去了，看到疊加着的高樓和奔放着的人群，我害怕自己會迷失方向。

南京的三叔，要回老家來。我說我在江南，三叔詫異。現在旅遊，人都到鄉下去，你還到城裏來。城裏有什麽好，不就多高樓嗎？要去就去壩美，要去就去普者黑.....三叔是個老江湖，他的話一定有幾分道理。許是，在外久了，看得夠了，聽的膩了，想得多了，就覺着那個有山有水的地方，簡簡單單的，才是最好的歸處。

在江南，隻爲遊走。我想看一看那裏的山水，是用怎樣一種不一般的情懷，媚惑了那麽多人的前世今生。幾日的遊走，心情着實有些好，呼吸便這般的暢快。我躲過高樓，一個人奔走于山水田園間。那裏的山，馥郁隆重。那裏的水，清澈見底。那裏的人，淳樸溫良。讓你來不及喜歡，就覺着有幾分心醉神癡了。在江南，我發現，惹了你的，并不是那些簡簡單單的重複着高樓，而是那裏的呼吸。因爲，那裏的山和水，那裏的石板路，那裏黑白相間的老房子。無一處不是從曆史裏來，無一處不流淌着山青水秀般的脈韻。

遊走江南，隻爲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