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我以泪为歌

打開車窗，晚風吹進來，滿天星鬥眨着眼，大眼小眼。MP3裏放着那首老歌《千千阙歌》，好久不敢聽的。懷舊的歌聲慢慢響起，我竟然又想起了你。

此次說是來旅遊，其實是來看你。你可知十年前的夢，我一直沒有做完，跟丈夫離婚，最大的原因是因爲我找不到那種感覺，那種被擁在懷中、被呵護、被照顧的感覺。還記得嗎？畢業的前一天晚上，在公園裏我們就那樣擁抱着數星星，讓我不需要提防的心情留下了永恒的記憶。可是我們一起同畢業失戀了。

其實，這麽多年來，我從來不阻止自己想你，狠狠地想你，慢慢地想你，在想你的時刻，反正你也不知道。這次我想讓你知道，知道我在想你，我以爲我有把握，可是我以期待的心情來，卻以拭淨愛情殘痕的感覺離去。

仰視夜空，我第一次在火車上看看星星。

隻是這樣的夜。一顆流星劃過天際，我想，我已喪失了許願的心情。此時，千點萬點的螢火在天空閃爍，是我的夢幻化而成的吧！

火車繼續奔馳，你真的割舍了我，甘心情願在這個偏僻的小地方厮守一生嗎？還是你知道我終會來尋你覓你，設下這樣情境，彌消你曾經等我的怨氣？抑或這隻是我的一番情願，在你早已覓得一個安息自己情愫的所在，讓心情化爲一陣餘音，再也揚不起你内心的波瀾。

往事如煙，同這飛快倒退的夜景一起迅速從腦海裏飛去。

沒能找回，你那張年輕單純的臉，還有那曾經單純的情感單純的愛。隻是再看見你時，那點點滴滴爲何又襲上心頭？

沒能說清，我真的能用更多的時間來說清楚或問清楚你嗎？讓自己無悔，讓我心中的疑惑褪去十年來暧昧的癡想，還我清清楚楚的愛情本色。可是當我想起你的時候，你或許已經忘記我。當我忘記你的時候，你竟然一直在想我。

曾經迷戀這樣的夜色，不是嗎？明知道僅是一朝一夕一時一刻相處，卻癡心的以爲可以擁有長久。那些年，那些日子，那些時候，那些夜色裏，我們曾品味愛情，如今我獨自品味居然是令人斷腸的滋味。

也許很多事，沒有辦法重新來過的，一去不複還，就像我們的青春一樣。明明知道是這樣，可是我還是來了，既已退出，我爲何還要涉入這情感的掠奪，把自己或别人弄得遍體鱗傷心碎片片爲止呢？沒有答案。一切的一切，沒有答案。也許愛情問題從來就沒有過答案，隻是我總想尋找罷了。

當年，我們出外遊玩的時候，我總愛牽你的手。如今我從千裏之外而來，你卻把手藏起來，上恒山的時候，我終于再次抓住你的手，而你卻心虛地攙着我走，那一刻，我才知道你在我記憶中蝕刻如此之深的原因。因爲你的真與假從來沒有逃離我的直覺。可是我的笑越來越不自然，來時想好的所有的話，竟然沒有一句派得上用場。

原以爲在你面前我可以卸去所有的面具，僞裝，還有自尊。原以爲早在十年前我們之間就不存在所謂的矯飾、矜持、虛僞。原以爲握住你的手就會回到從前，是誰說過。愛情最初才是最後的終點。這次，我回來了，回到我可以停泊靠岸的所在。可是你已不願留下我這隻想靠岸的船。

我不知我在做什麽？是回心轉意，還是澄明醒悟。我知道自己現在處于一個危險狀态，急于有個依靠，有個臂膀。我知道自己快撐不下去了，隻要有個寄予，可能就毫不遲疑地走過去。多希望這個寄予是你，我不知道能撐到何年何月，隻是不想把你忘記，讓你随我過往的青春一起埋葬了。

可是你一寸一寸的守候，讓我一寸一寸的幻滅。

在雲崗大佛面前，我請你一起許願，你說我還像個孩子，看着我哀求的眼神，你答應了，一起燒香，一起拜佛。我問你，想不想聽我的願望？你搖頭。我說，我想聽你的，你還是搖頭。

那些年，你的願望隻有一個，愛我，愛我，再愛我。這些年，你是真的不再想我？真能揚棄過去，鎖上記憶嗎？我不知道。

送我到車站的時候，已經是黃昏。廣場上花壇裏的花，在夕陽照耀下紅的像火一般，可我想到的是，在夏日結束前，它們将滿地凋零。我害怕這種凋零的景象，害怕這種衰敗感。所以我一直在躲避着，卻時時會想到……

候車的人很多，排隊的時候竟然把我們擠在一起，我突然想起從前，想起我的願望，便不管不顧擁入你的懷中，你的擁抱，你的體味，再一次使我迷醉，讓我想起昔日的戀情。也想起了分别，因爲你擁抱的力度不夠，遠遠的不夠。

我的淚水竟然在你擁抱中落下來——我就要凋零，帶着曾經的紅顔，帶着曾經的芳華，帶着隻能後退不能前進的青春之美，與你做最後的擁抱。我閉上眼，彷佛等你親吻，可是你沒有。你輕聲問我，還想聽我的願望嗎？

——希望我的妻子和孩子平平安安。

我想掙脫你的擁抱，可是人群卻把我們緊緊地擠在一起，其實，你的擁抱隻是一種保護。我不想，讓你看到我流淚的眼睛，可是聽到你的話，我沒有了流淚的心情。如果淚水可以挽回什麽，我将毫不猶豫地釋放出來，可是你的胸膛已經不是我淚水流向的大海。但爲什麽我還是止不住流淚呢？

我不怨你，若不是我，你也不會在許多年前墜入我柔情的陷阱。我不恨你，如果我真的不舍，怎能辜負你那麽多年的呼喚和等待？如今你有了歸屬，我又來打攪你，錯的是我。

你早就說過，最喜歡聽我唱歌。遊玩的時候，你再三請求，我沒爲你唱，現在就讓我以淚爲歌吧。可是，你能明白我是在爲你歌唱嗎？

夜已深，車廂裏的人們鼾睡正香，我想，你也熟睡了吧。但願你能做一個好夢，而我已經成了無夢的人。地獄裏很苦嗎？如果不寂寞，我想請它收留我這顆孤寂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