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老的证明

去醫院看牙，那顆補的牙不幹了，牙邊一塊塊掉下來，裏央補過的也掉下來，這是個嚼牙，一顆很重要的牙，因爲它老人家後面的兩顆全掉了，如果它在掉，那我隻好用另一邊吃飯飯，可是另一邊的也隻有上下兩顆嚼牙能用，看樣子它們也是風燭殘年了。

我的上下嚼牙一共撥掉了六顆，能對付的實際上隻有兩顆，而另兩顆都是半假牙，下面一顆是補的，上面那顆是鑲的，所以我得全力保護。牙不好，胃口就差勁，所以我常常胃痛，胃不好身體也不怎樣，剛過四十歲，牙就成了這樣，其實我的牙差勁是遺傳的，母親牙就不好，她不到四十歲牙就掉光了，後半輩子全靠一口假牙吃飯。

我的牙從小就痛，二十多歲就開始有毛病，牙這東西，痛起來要命。原來不懂，因爲有幾顆經常痛就撥掉了，後來才發現，沒幾個能用了，就後悔了也重視起來了，所以不惜成本修補，一顆就是好幾百。這次去修正，大夫說也得四百元（大夫還是個關系戶），我說修吧鑲吧，反正這兩顆是最後的功臣了，如果他們也掉了，我隻能你母親一樣，用假牙吃下半輩子的飯，我于心不甘。

随母親我的姐姐牙也不好，還不到五十歲也全掉了，我估計再怎麽修補，我到那時也會滿口假貨。對我們家的人來說，最有用的假貨就是假牙了。

牙有毛病，吃飯困難，再加上胃口不好，身體也毛病多了。以前不覺得，現在對牙重視起來了，也想起來，其實牙對我在說明着什麽，其一就是告訴我老了；其二就是提醒我保養身體吧，身體上的哪一部分有了問題對于人來說都很重要。别看有三十多顆牙，關鍵的掉幾顆，餘下的日子你就受制于牙了。

人一輩子，被錢而奔忙，對幸福朝思暮想。大多數時候，所能想到的幸福，不是身體的健康，而是怎樣有很多的錢，然後花出去享受。可是身體是個基礎，一旦它有了毛病，隻能用錢來救助，可是有些病錢是愛莫能助的，好在現在醫學發達，差不多的小毛病還是能用錢擺平，但是大毛病是由小毛病引起的，所以治來治去總有想不到的地方，治病永遠不是健康的好方法，而飲食習慣，鍛煉及保養才是最重要的，問題是有許多遺傳性的東西，無論如何也是改不了的，就目前來說雖說醫學發達，但想改變遺傳性的疾病還是比較困難的。

母親才活了六十多歲，我一直懷疑，她的身體不好與牙齒有很大的關系，因爲牙不好，她忍受了多年的痛苦，牙掉光了，她的身體也每況愈下。不知道将來我是不是這樣，但我預感到，我也在走下坡路，身體的下坡路，生命以及人生的下坡路。盡管我對老去看得比較淡然，但思想僅僅是一個概念，痛苦是真實的，精神是種種信念的集合，而身體的現實狀況無情地摧殘着我的信念。它在不時地告訴我，無論你有什麽樣的想法，如果身體不行，一切近乎于幻覺。

在别人看來四十多歲正是壯年，而我感覺到因爲牙齒不好，我的衰老來得更早一些。雖然過早地加入老年人的行列，有些可笑，但我知道，對于人來說身體決定一切。生命是一個簡單的過程，而加入了各種意識就變得複雜起來。我覺得有生命的東西都應該有意識，比如說，花草也應該有思想，隻是我們不知道罷了。如果它們能認識字就好了，可以交流一下，可是即使能交流又有什麽用呢？它們的生命是從春到秋，而我的生命是從生到死，時間長短不同，性命大概可能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