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琐记

關于失眠

深夜。忽就醒來。全然沒有了睡意。一個人，裹了寬大粉色細小條紋的睡衣，趿了紫色小暗格棉拖鞋，将自己重重丢在米色的皮沙發裏。想安然睡去的願望如此突兀而執着，而夜的靜卻讓我異常清醒。或許，這就是漸次溫暖老去的隐喻。我幸福地，失眠了。

打開博，看舊時的文字，懷想着彼時淡然表情之後的細小情緒，溫暖抑或冷落，都漸次遙遠而虛無。原來，一路上，我們想銘記的許多溫暖抑或微笑，卻都染了淡淡煙塵，湮沒在時間深處的繁蕪與陌生裏。任你怎樣緊鎖了颦眉仔細找尋，都隻落得滿心的空落了。

好友欄内亮着好幾盞小燈，仿似深落在夜色裏的沉默與微笑，安然而寂靜地開放在不同的城市。卻感覺不是天涯，而是咫尺。夜不成眠，都有着各自的因果吧。或繁複累于案頭的策劃，或人靜之時的情感洇濕。或是，象我一般，在時光的周而複始間，漸次少了睡眠，溫暖老去。

翻看友的文字，或留下些許散淡情緒，或淡然駐足再沉默走遠。總無太多熱烈。這是本真的我。安靜明了地存活，隻要水和空氣。不奢望，不企及。不想在文字裏也撲朔迷離，示人假象。而于友，心底卻有小小的牽念。象是一枚繞于指間細小溫暖的指戒。這幾日，友紛紛發來留言與紙條。問及怎無更新。我在屏這端淺笑。心下卻有小小的不安，仿似溫軟的辜負。

夜，蓦然溫暖。友的期待，并不是因了我的字華麗與暖媚。隻是，文字是我們之間彼此懂得的，細微如水般溫潤的介質。

關于拍照

好久不曾拍照。或許亦是老去的又一征兆。那日，陽光晴好。不強烈亦不疏落。兒子擺弄相機爲我拍照。我就那麽淡淡地靜默在陽光裏，眼神說不出的落寞與散淡。按下快門的那一刻，我卻已沒有跑過去看拍照效果的沖動了。卻是兒子揮着小手示意，哎，老媽，你都沒笑。

曾經。第一次有意識地拍照，是小學的時候。學校要一寸黑白照。校長親自爲我們拍。我穿了黑白道兒的校服，坐在小木凳上，隻聽校長說，來，看這裏，笑一笑。我就笑了。那笑容就安好地定格在歲月深處。明淨，溫暖。如櫻花般細碎，馥郁。卻多少有點兒木讷。洗出來的時候，老師說，這笑容真幹淨。而我在教室外對着陽光仔細地看，竟發現一絲極不易被察覺的憂郁。

後來，拍照的機會就多起來。翻看相冊，青山綠水，白瓦青牆，還有那藍得誇張的印花布背景襯托處，都有一襲燦爛明了無太多歲月痕迹的笑顔。沒心沒肺地樣子。仿似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就真以爲那時那地，有着無以倫比的巨大幸福了。沒事的時候，就翻出這些花花綠綠的照片，一張張尋過去，象是尋着舊日的美好情緒。而那些冗長而落寞的夜，就都在記憶之外了。那一刻，我甯願相信，不曾有過暗淡。

直到有一天，友對着我倚在山洞旁那張照片說，不想笑，就别笑。看過去，那種故作出來的快樂，卻欲蓋彌彰般洩露了彼時情緒。終是有了破綻。原來，我隻是想唯美着即将逝去的舊時光，好在後來的歲月裏，有片刻地悠然與安好吧。

安妮說，在被拍照的時候，人顯得起伏不定，顧此失彼。人物攝影，拍到的無非就是一個人的面具，或者真相。

原來，那厚厚的影集燈火闌珊處明滅的，不過如此簡單，一個面具，或是一個真相罷了。

關于幸福

陽光真好。寂靜地芬芳在周末的清晨。陽台上有蘆荟、吊蘭、綠蘿等生命力極頑強的小植物。而那盆蘆荟卻是過于擁擠了，枝枝桠桠抱到一起，象極了心事。而我一直沒有給它分盆，就象任心事悲歡恣意泛濫。

我在陽台上看書。細細摩梭着微微泛黃的溫潤紙張，安然品讀淡淡墨香的文字。溫暖，自眼底傾瀉。說不出的晴好。

先生還沉睡在夢裏。因了剛剛停暖。室内清冷了許多。于是睡到微微卷曲着，被子拉到了鼻子處，睡态溫暖幸福。

兒子在他的屋子裏早已醒來。戀在被窩兒看他的福爾摩斯探案集。不用看，他定是扒在床上，雙腳習慣性地碰觸，并打出有節奏的拍子來。除了這聲音，感覺他還算安靜。或許正癡迷于故事情節裏，并付諸安靜地思索。

忽就心下明媚起來。日子如此安靜。心下還有值得牽念值得回味的言語和感動。讓我在簌簌滴落的淚水裏亦可安然淺笑。

生活不過是一場悲歡的筵席，苦也好，甜也罷。舉杯的時候，都得一飲而下。而我甯願屏蔽所有生命的跌宕起伏，讓它長成一棵幸福開花的樹，半袖暗沉，一媚暖殇，就暗藏于枝葉之間，随了風化爲烏有。而示以路人的，終是滿樹繁花正暖，清淡，幽香。

後記：生活裏，繁雜瑣事有時會暗沉了一時情緒，而我會好好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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