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寒衣，且迎春暖

原諒我在這樣的寒春夜裏失語吧。

很久沒如此長時間地凝神于讀文字了。深情的文字多會被我讀碎，如同碎了的玻璃一樣迸得四散，隻得分神于清理。我不是懂得呵護文字的人。

但這樣的文字似關自己，故而讀着讀着，竟把自己破碎了，無從收拾。

一種羞愧感潮漲，沒頂。無法呼吸，此時，我隻是愧欠裏一條掙紮的魚，擡眼有淚，開口失音，一任冷暖縱貫心肺。

才意識到，在這世間無數次的轉眸之間，一定是荒蕪了許多時節。

夜的涼不獨我碰，夢的寂不獨我扛，當眉間枉鎖一聲歎息時，可曾發覺有人背轉掩面？吞吐這紅塵悲歡，不過是我們的平生事，不同的是，很多人是默然吞下，我卻是吐了出來。

吐得是如此聲聲慢，一板鼓一板鑼的，貌似銘情入骨，卻象是流浪歌者在江湖裏的賣唱，滄桑是風飾的，凄涼是霜敷的，早已不是原唱了。更何況，若深情隻在心底湧，任有怎樣的說和唱，也隻是一種淺薄的描摹，難抵它的深廣及厚重。

聽歌聽的是無聲之處的韻，看字看的是紙箋背後的意，那麽我的吐，何嘗不是可笑的東施效颦？想來，人生如酒，那種入喉沉腹的灼燒和洶湧，任是有三千年的史記也是鋪寫不完的。

看來，是我辜負了這深情。

或許就在一次不經意的顧影自憐中，有人便蒼老了容顔；或許就在一個茫然挑燈的瞬間，有人便落了心灰；或許就在某個殘雨打荷的時刻，有人便涼了心扉。

而我從未曾警覺。

那些文字還沾着寫字人的餘溫，捧在手心，會有花開。它們是寫字人心意的傳承，淡淡幾個縱橫，便影印下那一時的青燈孤影裏的，萬般滋味。

那是幾個春秋輪回的光陰呵，足可以讓我一夜讀白鬓發。

若有白了的，一定是我想還返的光陰。但我知道，想歸想，留給我能做的，隻是惘然。

如果，我的絮語能夠潛入誰的夢，那麽，是誰的篇章溫暖了我的心？若說，我瘦枯的水筆不知爲誰塗墨，那麽，又是誰的小楷會镌上我的宿緣？

這個世上，總有些話語是專門爲你取暖的，總有些文字專門給你添香的。自然，還有更多是爲衆人青了山、秀了水的。

我隻想說，感謝文字，感謝你曾慷然予我的溫暖，在這尚寒的夜裏圍護了我的不眠。如此我已解凍，若可，就在風中長手相握，一起與春回暖。

等天明再行時，隻着輕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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