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的美梦

撐着下巴，悠悠地停頓在時光中，突兀地想，就此做個小小小的女子。

懶懶地卷在時空裏，呆呆地看，輕輕地走，慢慢的轉身，靜靜地眠夢，淺淺地笑。

喉嚨痛着，正好屏絕了話語。啞啞地隻以點頭搖頭來示意，生活靜默中，就隻剩下來來往往的人影與嘈嘈切切的聲音。我便躲着光陰，倚在牆壁門板上，悠悠的觀望，不谙不語，在有聲的世界裏做無聲的生命。

倚靠着夢的藤藹，就像蕩着秋千，觀着日暮風岚，聽自然的聲音回響又消熄。我隻是一個影子，遊蕩于萬籁俱寂中。

對着遙遠的影子，笑笑地說，讓我做個小小小的女子，懶懶地靠着明媚與陰霭，靜靜地聽你的訴說，脈脈地看着你的影子移動，奔波于風日之下。我安靜地栖居于陬隅，在你觸手可及的地方，暖暖地笑着……

似乎腦子裏，總會閃現出某些場面，安靜的我，無聲地相伴另一個溫煦的身影。也霸道地占據所有的光蔭，卻還善良地在心中思量又思量，是否太蠻野，太惡劣。小小的心，孩子般的純淨與不舍。

那樣想着時，便不禁哂笑開來。

偶有時的片影閃爍，捕捉着生命的痕迹與靈念的歡喜。其實早已在骨子深處做着了一個小小女子的癡情夢。

牽着一頭瘦瘦的大黃牛，身邊尚是郁草離離，阡陌縱橫，而我的腳步卻在急急地趕，趕着上火車，卻恁是找不着車站的入口處，急得滿頭大汗時，才尋着是一個洞穴式的入口，一直往下延伸，斜則着彎身進去。轉身之際，卻把身後那頭沉默地黃牛給丢失了。而黑暗的洞穴似乎沒有盡頭般，怎也看不到月台處。急切中，便倏地滑了下去，跌到了月台上，卻看着火車徐徐開啓，鳴叫聲轟隆隆地徹響在耳脈。手中那張被捏得緊緊的火車票，汗涔涔地尤自握在手中，愣愣地望着火車遠去，兀自聳然地蒼白着光陰……

從桃花缤紛的三月裏走來，似踏着江南江雨，癡情脈脈地望了一份遙隔的蒼白。手中拈着一枝花，是桃夭的灼灼其華，照亮了淺白的時光與瘦薄的記憶。依稀的寒煙翠裏，有一位伊人似披着漫天的粉撲撲、紅豔豔的映山紅蹦跳到眼前。嫣紅的臉頰，兀自喘息着興奮的驚奇，漫山遍野的映山紅從此風靡了眼前，也颠覆十裏桃花的燦爛之夢。

煙霧的重重帷帳外，是杜鵑泣血的悱恻癡纏着春紅的遲暮。

轉身，那一身的大紅嫁衣是誰人的哭泣聲，驚了一季的春夢？

青郁莽莽，一片寂寥的谧霭中，霧蒙蒙尋撥過去，層層穿透的林杪間，一株雪白的梨花，撲簌簌地似漫天的雪花灑滿了青郁的翠林，濃霭幽谧間，聽到了冰雪的碎裂聲，也似聽到了心底的那塊僵冰融化在暖煦的春風裏，徐徐掀起夢的蓋頭，那是誰夢裏的嬌憨與癡柔嗎？

伊人從水之湄走來，走進荒荒叢林，卻是一片江渚流叠，橫亘在腳，靡露滾滾，搖落的清芬，青了藍天，郁了晨曦，濃了山林河流。風袂飄飄，咫尺遙望間，卻是鹞鷹鳴唳在天穹雲層之間，銜來一阕純淨的流韻。

那裏，日暮遲遲，小小村姑手把一捧野生韭菜，蹈着暮霭，踏着晚風，撷着山野的清香，步進了夢的煙岚之口。

還有誰識得那一把大火，把一片郁郁青青的山茶林給吞吸得枯焦一片？

殘留的氣息裏，依稀是那時節的燦爛素熱，煙雨霏霏，潔白的山茶花，大朵大朵地綻放在山林的清透氣息間，清芬涼霭，幽幽地散發甜蜜的暗流，彌堵在記憶的阡陌叢中，一片青素的色澤，一片潔白的盛放，飛舞着嗡鳴的蜜蜂，營營役役地采釀。

小小女孩兒，支着馬尾，匍匐于花朵間，小小的蕨管，一頭連着花蕊，一端吸進唇裏，絲絲縷縷的清甜便如山間清泉灌溉流湧，布漫四肢百骸，延伸至身體的脈脈絡絡。

而轉眼，轉眼間，一片潔白就成了一片灼灼的紅，濕霭的氣息裹着燥熱，汗涔涔地澆透了四月的迷離。

知了在枝頭痙攣着，抽搐着，呼喚聲響徹雲霄，傳進了眠夢的你我的心田。一絲絲煩惱與燥熱便似尋着縫隙撲張而來。流火的季節，忘了一切，也忘了記憶裏的灼紅與潔白，流豔與素楚。

其實，身體裏的流素一直在流漾，它如無弦的素琴，無聲的彈奏着生命因子的跳躍之曲韻，也似那無芯的筆杆，純白地描繪着生命的張揚與收縮，摹畫一直漲滿在意弦裏的楚情莽意。

荒荒地勾沉着思緒的縮放，那裏，總似挂着一面鏡子，糊模的，暗淡的，陰郁的，又總是執拗的，無意地反射。輕輕摩挲時，有絲絲的流漾蕩過。細細琢磨時，一片空白與光滑，暗然無質。

以着一個小小女子的意念，鋪開一片曠無邊際的紙箋，塗抹着總是煙白的畫面，夢也永遠都成其爲夢，潛伏于意念的深處，若流水照影，若月華撚香。

打開天窗的一角，仰天時，生命一片浮白，眼中逡巡的是流雲的逸動與舒卷。閑來無情無意時，抱着一阕幽夢隔着重重簾霭坐到山水窮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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