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最后一天

12月31日，一年的最後一天。我已習慣，一年又一年，一季又一季，一月又一月地盤點。諸多過往，往往此時，經上一番梳理，塵煙頓去，愈發清晰。

一年，不光是意味着時間的流逝，更是一段，甚至是一小段人生之旅的縮影。喜怒哀樂、愛恨情仇，一片片，一塊塊，雜亂無章，填塞其間。或許，還會有着一些風起雲湧、潮起潮落的意氣風發與滄涼唏噓。痛過，爲誰而痛？樂過，與誰而樂？一帆希望勁鼓，腳步似有戰鼓催，踩過一個個日子的屍首，掠過一山又一山，涉過一水又一水。然而，日子總有個頭，一年如此，一生亦如此。

我踩在一年的末梢，翹首回望，回望一程的滄茫與迷離。忽然，就隻想安靜地，安靜地寫上一篇文章。或是封存，或是祭奠。那些可憐的日子啊，那些風摧雨折下的日子的無辜印痕啊，那些恍若眼前的一番番景象們，被時光的犁鋤，翻出一輪新的，帶着潮濕的腥氣，掩埋掉舊的，或成種或腐朽。卻無人爲之而歌，如同它的存在與否，原本就是那麽無足輕重，誰也無暇顧及。似乎這一切都是别人的，與己無關，亦無所謂。或許，我竟然成了這世間唯一回望這些日子的屍首而爲之悼念的人。

這一天，我清楚地聽見了清晨窗外的鳥鳴，認真地品味着婉轉曲音伴随下的一秒又一秒。讓它們慢慢地，盡可能更爲慵懶地，一絲絲爬過心頭。我以一份幾近緻遠的甯靜，貢奉着自己的虔誠。以淡然而暖的手，輕輕地撫掠，如同滑過一排黑白交錯的琴鍵。随之而起的叮咚，無序而空洞，尤如一曲曠野之中驟然而起的時光的挽歌。

拾起一枚日子，用衣袖擦亮，上面居然嶄亮如初，映出一張張栩栩如初的笑臉，一些人，一些事，居然還是那麽一片鮮活，如同從不曾消逝過。在曾經的那個或風或雨，或夜或晝，或陽光飄灑或霧霭漫湧的境地，如星閃爍，生生不息。我知道，一切都過去了，再怎麽珍藏，也無濟于事，便俯身下去，從那些深陷的腳印中，摳出幾片，幾粒，幾顆，拂去浮塵草渣，壘土爲墳，焚香爲幡。

明日，我将整理好心情，将一切埋在心底，背負起行囊，舉起希望的幡，去繼續新的一月，一季，一年，甚或一月又一月，一季又一季，一年又一年的旅程。人生，幸許就是這麽，沒有退路。或主動，或被動，又踩向新的日子，眼看着一個個日子成爲新的屍首。于是，我一邊走一邊又心懷另一個希望，但願那些已然跨過的日子裏，那些令人珍藏的晶瑩們，日後都能于塵土之下，暗自長成新的種子，生根發芽，草木成蔭，爲後來者留下一道萋萋風景。令人欣賞，亦令人回味。

未來是什麽？花開花落，雲卷雲舒？有時候，我真不知道未來的日子，會與過去的有着些什麽不同。那麽，就姑且抱着自欺欺人的心思，以爲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越來越好，一切夢想都可以達成，都可以實現，都可以圓滿吧！

幸許，未來就會這麽美好，直到夢醒。一年的最後一天，隻不過是一根人生旅途上的标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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