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那轮醉人的秋月

又是一年中秋至，擡頭望月，卻怎也望不到夢裏那一輪醉人心神的月亮。南方的都市，到處人聲鼎沸，就連夜晚，到處都是擾人的車馬聲，通紅的夜光燈，整個夜空迷朦空虛，流光溢彩，也同時壓抑着一顆思月的心。

這裏夜夜笙歌，每盞閃光燈下的都有一個都市或迷離或滄桑的夢，人們可以在聚光燈下收集自己的念想，一切的需求都可以用物質來實現。不管白天是否與黑夜交替，不管這裏的天氣是否四季無常，人們向往的、追求的是那些浮華與虛無，卻又跌落在現實的真實裏鮮血淋滴。

已記不得多少個年頭沒有看到過童年時清洌的月色了，那時那景，那些童真，那些青澀的夢，那一輪高挂的秋月，那安靜的夜色，那潺潺溪流伴着那暖暖的和風，那輕吟淺唱的歌聲，秋夜夜語，曾是如今多少物質也無法換回的景緻啊。

是的，我又開始懷念，懷念家鄉的山水，四季變幻，由綠到黃的付出與收獲。家鄉的月夜，抑或如鈎的彎月還是玉盤懸空的透亮，都時時裝點着家鄉的山山水水，星星更是占滿整個夜空，任由你伸疼了脖子、望澀了眼晴也是數也數不清的。那些夜晚，即便在幾百米開外，你也能遠遠的認出迎面而來是同村的趙嬸，還是隔壁的李叔，于是便能熱情地招呼起來，問候幾句，關懷幾聲，談笑一陣，再各自回家。

中秋的月是最美的，節日頭幾天，家家戶戶都會忍不住争相做做月餅，或自家吃，或是送人。總之，節日的氣氛自是再濃不過了，三兩戶的還會過過門，看看彼此的月餅做得是否不同口味，計劃着如何交換來吃。尤其是一大家子，彼此串門那是家常便飯，歲月便在那樣此起彼伏的笑聲裏緩緩流淌，大家都滿足于剛剛的秋收裏，那月餅的味道，有生活的酸甜，也有收獲的苦樂。可是，中秋團圓之夜，還有什麽比一家人相守在一起賞月更爲幸福與美好的呢？

兒時的我，常常躺在月光下，聽爺爺講許多不曾經曆不曾聽聞到的曆史故事，随着故事的情節在時光的隧道裏穿越回那舊時的光陰。于是，許許多多的感人的，辛酸的，傷感的故事便伴着我成長。單純的年代裏，無論是歡笑還是哭泣都是發自内心的流露，許多後來從書中得知的故事，也便在那些年代那些月色裏提前根植于心了。

依稀記得，我家祖上還是書香門弟，算不上名門，卻也從父輩門的口中得知，曾經爺爺的爺爺的家庭，兒孫滿堂，屋田豐餘，曾是怎樣一家光門耀祖的門第之家。那些我們不曾了解的故事，也随着流淌的歲月浸入我們的心底，家是一個大家，在方圓十裏，還算得上富足的家庭。隐約記起，兒時的堂屋裏，挂着很多家庭不曾有的挂畫，不是每個家庭都能挂有這些畫的，我想這也代表着一個家庭的興旺程度（這是後來根據觀察分析得來的），記憶中好像有天仙配，有嫦娥奔月，有牛郎織女，每一幅畫下面都大緻的描繪着每一個章節的故事。年少時，每每仰頭細讀那些文字，總是一知半解，不懂其意的天真。如此想來，不谙事實的我們，都是在那樣的月色下，聽爺爺講起那一個一個美麗的故事，依偎在身邊聽各種各樣的故事，才略懂了故事中的含義，于是也懂得感動，懂得了這世間也有分分合合，悲悲歡歡。

童年裏最興奮的事便是在月光下聽爺爺講一個又一個故事，月色作伴，久久不肯睡去，那月色的美，美得醉人，美得刻骨，是如今怎麽也看不到的月色了。哪怕夏去秋來，涼風習習，月光照得夜裏的風輕樹舞，鄉間的田裏銀光粼粼，細水緩緩流淌得一如那些靜靜輕逝的日子。月光灑了一院，房前屋後通亮通亮，不用開燈，不用點燭，到處都是亮堂堂的。哪怕互相串個門子，或聚集在院子裏談古論今，小孩們在院子裏互相盡情的嘻笑撒歡，都顯得格外的溫馨。

如今月色全無，都市的人們還尚談格調？想想那時的月，那時的夜，那淺淺的輕風，那拂過耳畔的夜語，那些鄰裏間笑聲，那流淌的夢，一如剪不斷的月光，是多少現代光怪陸離的科技也無法換得的格調呢？記憶中的那一輪月亮，随着多少春去秋來，讓我想了又想，念了又念。今日的月難醉舊時的人，此時的月怎有那樣的詩意？對着那輪秋月，于是便有了仰首是詩，俯首是歌的情懷，最是那一輪醉人的月色，讓我在今夜裏的文字裏有了暗然的神傷與數不盡的惆怅。

舉杯望月，還是故鄉明，舊時的月再也無法回歸，我隻好在文字裏煮酒獨醉，醉倒在家鄉秋夜裏那一輪月色中，讓月光伴我沉沉睡去，再也不願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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