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的你吃，盘子的我洗

放下手中的工作，已全無睡意。不是不困不累，而是可怕的亢奮。如同痛到極點，也會産生出荒蕪的快感。我知道，我不能停下腳步，一旦停下來，傷痛就會追趕上來削減我的意志、撕扯我的希望。我的記憶，不允許片刻的回頭，努力地往前沖，哪怕跟生命開玩笑，也不敢跟過去叫板。

新的環境，絕對是一種新的挑戰。一不留神，就被推倒了風尖浪頭。很是懷念最初的狀态，安安靜靜地潛伏在溫暖的沙灘上，偶爾跑出來應付一下雨水的沖洗，讨好一下陽光的暴曬，然後，再蜷縮回沙粒的底層，玩味着自己的時光。如今，日本船滿完，離太陽公公越近，意味着離沙灘越遠，我在浪尖上左顧右盼，尋思着能否給自己找把遮陽的傘，抑或是擋雨的披風，結果，在還未來得及練就一身鋼鐵之軀時，突然間，就和“人品”問題撞了個滿懷。

因爲抽煙，被人質疑與“人品”有關。自從聽到這個說辭後，直到現在心裏還在打冷戰。于是，我很認真地給自己上綱上線，在網上拼命地搜索“人品”的定義，然後，我開始嘬着手指頭給自己加碼，想把“人品”和“抽煙”和“女人抽煙”努力地綁定。剛剛塗的煞白煞白的指甲油，就這樣，被自己狠狠地涑得千瘡百孔，沒想到，人類的唾液具有如此之大的腐蝕力。最後，我徒勞地放棄從網上汲取的目的，不是沒有，而是定義得太深刻、太深奧，有點理解不了，完全無法滿足“自我摧殘”的快感，我決定，還是自覺地發自内心的反省自己比較對得起别人的質疑。

說實話，我一直認爲，不僅是女人抽煙，包括男人，這隻是一種不好的不宜于健康的壞習慣而已。再說得重一些，是對環保的不負責任；再說得重重一些，是引發火災的隐患之一；再說得重重重一些，是在跟其他住院就醫的患者們搶床位；再說得重重重重一些，是給八寶山的工作人員們無形中加大了工作量；再說得重重重重重一些，是我們不應該主動向死亡之神投懷送抱。。。。。。羅列這些罪過時，我改用了掰手指頭的計算方式，十個手指沒掰完就掰不下去了，因爲，我突然發現，就是再把十個腳趾頭加上，我還是找不出與“人品”能勾搭上的關鍵詞。尤其是在當下，小三小情都敢堂而皇之的行走自如，抽煙的女人又有何懼？朋友好心勸導，還是躲着點吧。我嘴硬說NO，心裏卻服了輸。其結果是，偷摸地抽煙行爲猶如偷人。那日，女友打電話，我正累得在大廳裏稍作解乏，女友問：幹嘛呢？我順口答：在大廳裏偷人呢。當即聽到電話那端一陣“丁玲哐镗”的聲音。我這才反應過來，我把每次偷着抽煙的感覺一不小心透露了出來。女友說：你賠我一個鍵盤，下次帶來，一杯水全“澆花”了。我十分歉疚地說：那下次我真的偷人時，麻煩你幫我刊登到光明日報頭條去。女友咬牙切齒地說：等我閑的沒事兒的時候，我一定徹底八卦了你。

人啊，最喜歡和自己較勁，我更是将這個光榮傳統進行到底。關鍵是，每天忙得一塌糊塗，突然聽到這個“噩耗”，身心着實遭以重創，委屈啊，郁悶啊，心慌啊，如同小螞蟻似的被挑逗得七上八下。既然自己無法把自己挂上十字架，隻好求助身邊的朋友，沒呈想，卻成了大家的笑柄，有事沒事地就拿這“人品”對我開涮，讓心靈和思想再次遭遇淩遲。以前的英國老板更是笑得讓人有種破裂的絕望，越過千山萬水在寶島的那端，我都擔心日月潭都得像我似的心裏瓦涼瓦涼的。雖然他的笑聲裏滲透着英倫的紳士風範，我想，他一定是想借此格調安撫我受傷的心，我很感動地咬着下嘴唇紅着臉努力地翻譯着他的話：這太可笑了，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當然，你也可以把這種質疑當做是對你的愛護，少抽一些煙，你會更年輕。英國老板的最後一句話險些讓我砸碎眼巴前的所有鏡子，那意思分明是影射我老了。終于知道什麽人最無敵了，就是那些在中國生活了十幾年、幾十年的老外，他們已将中西文化融會貫通，從直白地表露也學會了拐彎抹角，難怪乎，給中國通的老外打工更辛苦。

說到這裏，我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在報攤上買的一本摯愛的雜志《VISION》遺忘在辦公桌上，又是一身毛骨悚然。雜志本身沒問題，關鍵是，封面很有“人品”——一個年輕的全身赤裸裸地女人背坐在一個欄杆上，光滑的後背和性感的股溝一覽無餘。早上上班時手捧着雜志回頭率比平日子高出百倍，進了樓道才發現原來我是把“色彩”很重的封面朝外捧着。現在突然想起現在那個赤身裸體的女人就坐在我的辦公桌上，明天是否又會有人質疑我與“暴露狂”有關聯呢？在此說明，我不是《VISION》的托兒，如果這期的雜志銷量攀升，請分我一杯羹，因爲，這是建築在我的“人品”之上。又是一身冷汗，在這炎熱的夏季。

“誰動了我的奶酪”，這句話被我一大哥用反問式的方式驚醒我的頓悟。我慶幸蛋糕還在，死的還不是太快。蛋糕的你吃，盤子的我洗，我很樂意聆聽手指與盤子之間摩擦出的脆耳的樂感。隻是，盤子的裂口，如今劃破了我的手指。我甯願看到鮮血一滴一滴如淚，也想留住一份難得的身名俱泰；我甯願忍痛繼續在浪尖翻滾，也想自負地留住一份狷介高傲。

筆落，陽光快要升起，我的畏懼漸漸遠去。每一次經曆，都讓我們獲得力量、勇氣和自信。而我們，也将因此不再害怕，必須明知不可爲而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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