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06-25 09:09:35
譯文盛開的花叢深處,聳立着高樓,東風從半卷的畫簾吹入,令人覺得分外柔軟。春天已經回來,蒼翠鍍上阡陌,平莎長得嬌嫩,垂楊輕輕地飄蕩着金線。春日遲遲地催開百花,雲煙淡淡地擱住新雨,剛剛感到微寒,忽又稍微和暖。可恨這繁華似錦的世界,遊人還未欣賞,卻全都交給了黃莺和飛燕。寂寞時登上高處眺望邊遠,轉向南樓又聽一聽凄切的歸雁。回想拔下金钗挑鬥綠草,牽住青絲勒緊征馬,别後已象風雲飄流分散。隻有絲帶還飄蕩着芳香,翠綠的薄綢還殘留着眼淚,有多少的幽恨愁怨?正在爲離愁傷感卻又是稀薄的煙霧中透出淡淡的明月,遠處傳來杜鵑悲切的叫聲令人腸斷。
注釋鬧花:形容繁花似鬧。繁花,盛開的花。“層樓”,原本作“樓台”,據别本改。遲日:長日。《詩·豳風·七月》:“春日遲遲,采蘩祁祁。”平莎:平原。金淺:指嫩柳的淺淡金黃顔色。閣雨:停雨。閣,猶擱,停止。芳菲:芳華馥郁。青絲勒馬:用青絲繩做馬絡頭。古樂府《陌上桑》:“青絲系馬尾,黃金絡馬頭。”羅绶分香:指離别。秦觀《滿庭芳》詞:“消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羅绶,鬥草:古代女子況采百草嬉戲。一種遊戲,見萬俟詠《三台》注。羅绶:羅帶。分香:指解羅帶散發出香氣。分,散。翠绡:翠綠的絲巾。封淚:指絲巾裹着的淚痕。子規:杜鵑鳥,鳴啼凄厲。
這首詞初看起來,是一首傷春念遠的詞。上阕寫春光爛漫,又作轉折,說春色如此美妙,卻無人欣賞。下阕開頭既已點明全詞的“念遠”主旨,接下通過回憶,寫昔日邂逅的情境與别後的“幽怨”,後又回到眼前,煙月迷離,子規聲咽,一片凄清景緻,更增幾多離愁。陳亮乃南宋氣節之士,其創作絕少兒女情長。故有人認爲此作寄托了恢複之志。
起首用“鬧”字烘托花的精神情态,同時總攬春的景象,與宋祁《玉樓春》“紅杏枝頭春意鬧”句相比,毫不遜色,加上東風軟(和煦),更烘托出春光明媚,春色宜人。翠陌,翠綠的田野;平莎茸嫩,平鋪的嫩草,用茸嫩形容初春的草,貼切恰當;垂楊金淺,淺黃色的垂柳。遲日催花,春日漸長,催動百花競放;淡雲閣雨,雲層淡薄,促使微雨暫收;輕寒輕暖,不寒不暖,氣候最佳。這些都是春歸大地後帶來的春景、春色。荟萃如此多樣的美好景色,本可引人入勝,使人目不暇接而留連忘返。可是歇拍四句卻指出:在今朝,遊人未曾賞玩這芳菲世界,隻能被啼莺語燕所賞玩。莺燕是“能賞而不知者”(《草堂詩餘正集》沈際飛語),遊人則爲“欲賞而不得者”(同上)。
鑒于人情世故都是這樣,尚有何心踏青拾翠!過片兩句,因寂寞而憑高念遠,向南樓問一聲歸雁。從上片看,姹紫嫣紅,百花競放,世界是一片喧鬧的,可是這樣喧鬧的芳菲世界而懶得去遊賞,足見主人公的處境是孤立無助的,心情是壓抑的。雁足能傳書信(見《漢書·蘇武傳》),于是鴻雁充當了信使,因爲征人未回,向南樓探問歸雁消息。金钗三句,謂昔年賞心樂事,而此時已如風消雲散。金钗鬥草,拔金钗作鬥草遊戲。宗懔《荊楚歲時記》:“競采百藥,謂百草以蠲除毒氣,故世有鬥草之戲。”青絲勒馬,用青絲繩做馬絡頭。古樂府《陌上桑》:“青絲系馬尾,黃金絡馬頭。”羅绶三句,謂難忘别時的戀情,難禁别後的粉淚,難遣别久的幽怨。羅绶分香,臨别以香羅帶贻贈留念。秦觀《滿庭芳》“羅帶輕分”,亦此意。翠绡封淚,翠巾裹着眼淚寄與對方,典出《麗情集》記灼灼事。幾多幽怨,數不清的牢愁暗恨。正銷魂三句,有兩種斷法,一斷在“魂”字後,另一斷在“又是”後,兩者都可,而後者較恰當。因爲一結要突出“又是”之意,用“又是”領下面兩句,由于又看到了與昔年離别之時一般的疏煙淡月、子規聲斷,觸發她的愁緒而黯然銷魂。子規,一名杜鵑,相傳古代蜀君望帝之魂所化。(《華陽國志·蜀志》)子規鳴聲凄厲,最容易勾動人們别恨鄉愁。
這首詞上片,作者幾乎傾全力烘托春景的無比美好,而歇拍三句,卻來一個大轉折,指出人們以不能遊賞美好的春景爲憾事,以如此芳菲世界被莺燕所占有爲惋惜,才領會前面之所以傾全力描繪春景者,是爲了給後面的春恨增添氣勢。蓋春景愈美好,愈令人惆怅,添人愁緒,也就是春恨愈加強烈。杜甫所謂“花近高樓傷客心”(《登樓》),“感時花濺淚”(《春望》),即爲此種思想感情的反映。下片似另出機杼,獨立成篇,其實不然,它是全詞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上下片有嶺斷雲連之妙。上片因春景美好反而引起春恨,這是客觀景物與内心世界的矛盾,而所以鑄成此種矛盾的,傷離念遠是一個主要因素,下片就是抒寫離愁别恨的,因而實與上片契合無間。從賞心樂事的一去不返,别後别久的十分懷念,别時景色的觸目銷魂,都在刻畫主人公的感情深摯。可是作者是一位“推倒一世之智勇,開拓萬古之心胸”(黃宗羲《宋元學案·龍川學案》)的鐵铮铮漢子,他寫作态度嚴謹,目的性明确,每一首詞寫成後,“辄自歎曰,平生經濟之懷略已陳矣”(葉适引陳亮語)。所以很難想象他會寫出脂粉氣息濃郁的豔詞。據此,才知下片的閨怨是假托的,使用這類表現手法在詩詞中并不鮮見,大率以柔婉的筆調,抒憤激或怨悱的感情。此種憤激之情是作者平素郁積的,而且與反偏安、複故土的抗金思想相表裏,芳菲世界都付莺燕,實際的意思則是大好河山盡淪于敵手。爲此,清季詞論家劉熙載評這幾句詞:“言近旨遠,直有宗留守(宗澤)大呼渡河之意。”(《藝概》)以小詞比壯語,不覺突兀,是因其精神貼近之故。
陳亮傳世的詞七十多首,風格大緻是豪放的,所以明代毛晉說:“《龍川詞》一卷,讀至卷終,不作一妖語、媚語,殆所稱不受人憐者欤!”(《龍川詞跋》)後來他看到此篇及其他六首婉麗之詞,修正自己的論點,曰:“偶閱《中興詞選》,得《水龍吟》以後七阕,亦未能超然。”(《龍川詞補跋》)其實毛晉本來的論點還是對的,無須修正。作家的作品,風格、境界可以多樣。陳亮詞的基調是豪放的,但也出現一些婉約的作品,毫不足怪。蘇轼《水龍吟·和章質夫楊花》、辛棄疾《摸魚兒·暮春》,情調豈不纏綿凄婉,但畢竟與周(邦彥)、秦(觀)不同,蘇、辛和陳亮的詞,和婉中仍含剛勁之氣,所謂骨子裏還是剛的,關于這一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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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盛开的花丛深处,耸立着高楼,东风从半卷的画帘吹入,令人觉得分外柔软。春天已经回来,苍翠镀上阡陌,平莎长得娇嫩,垂杨轻轻地飘荡着金线。春日迟迟地催开百花,云烟淡淡地搁住新雨,刚刚感到微寒,忽又稍微和暖。可恨这繁华似锦的世界,游人还未欣赏,却全都交给了黄莺和飞燕。寂寞时登上高处眺望边远,转向南楼又听一听凄切的归雁。回想拔下金钗挑斗绿草,牵住青丝勒紧征马,别后已象风云飘流分散。只有丝带还飘荡着芳香,翠绿的薄绸还残留着眼泪,有多少的幽恨愁怨?正在为离愁伤感却又是稀薄的烟雾中透出淡淡的明月,远处传来杜鹃悲切的叫声令人肠断。
注释闹花:形容繁花似闹。繁花,盛开的花。“层楼”,原本作“楼台”,据别本改。迟日:长日。《诗·豳风·七月》:“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平莎:平原。金浅:指嫩柳的浅淡金黄颜色。阁雨:停雨。阁,犹搁,停止。芳菲:芳华馥郁。青丝勒马:用青丝绳做马络头。古乐府《陌上桑》:“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罗绶分香:指离别。秦观《满庭芳》词:“消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罗绶,斗草:古代女子况采百草嬉戏。一种游戏,见万俟咏《三台》注。罗绶:罗带。分香:指解罗带散发出香气。分,散。翠绡:翠绿的丝巾。封泪:指丝巾裹着的泪痕。子规:杜鹃鸟,鸣啼凄厉。
这首词初看起来,是一首伤春念远的词。上阕写春光烂漫,又作转折,说春色如此美妙,却无人欣赏。下阕开头既已点明全词的“念远”主旨,接下通过回忆,写昔日邂逅的情境与别后的“幽怨”,后又回到眼前,烟月迷离,子规声咽,一片凄清景致,更增几多离愁。陈亮乃南宋气节之士,其创作绝少儿女情长。故有人认为此作寄托了恢复之志。
起首用“闹”字烘托花的精神情态,同时总揽春的景象,与宋祁《玉楼春》“红杏枝头春意闹”句相比,毫不逊色,加上东风软(和煦),更烘托出春光明媚,春色宜人。翠陌,翠绿的田野;平莎茸嫩,平铺的嫩草,用茸嫩形容初春的草,贴切恰当;垂杨金浅,浅黄色的垂柳。迟日催花,春日渐长,催动百花竞放;淡云阁雨,云层淡薄,促使微雨暂收;轻寒轻暖,不寒不暖,气候最佳。这些都是春归大地后带来的春景、春色。荟萃如此多样的美好景色,本可引人入胜,使人目不暇接而留连忘返。可是歇拍四句却指出:在今朝,游人未曾赏玩这芳菲世界,只能被啼莺语燕所赏玩。莺燕是“能赏而不知者”(《草堂诗余正集》沈际飞语),游人则为“欲赏而不得者”(同上)。
鉴于人情世故都是这样,尚有何心踏青拾翠!过片两句,因寂寞而凭高念远,向南楼问一声归雁。从上片看,姹紫嫣红,百花竞放,世界是一片喧闹的,可是这样喧闹的芳菲世界而懒得去游赏,足见主人公的处境是孤立无助的,心情是压抑的。雁足能传书信(见《汉书·苏武传》),于是鸿雁充当了信使,因为征人未回,向南楼探问归雁消息。金钗三句,谓昔年赏心乐事,而此时已如风消云散。金钗斗草,拔金钗作斗草游戏。宗懔《荆楚岁时记》:“竞采百药,谓百草以蠲除毒气,故世有斗草之戏。”青丝勒马,用青丝绳做马络头。古乐府《陌上桑》:“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罗绶三句,谓难忘别时的恋情,难禁别后的粉泪,难遣别久的幽怨。罗绶分香,临别以香罗带贻赠留念。秦观《满庭芳》“罗带轻分”,亦此意。翠绡封泪,翠巾裹着眼泪寄与对方,典出《丽情集》记灼灼事。几多幽怨,数不清的牢愁暗恨。正销魂三句,有两种断法,一断在“魂”字后,另一断在“又是”后,两者都可,而后者较恰当。因为一结要突出“又是”之意,用“又是”领下面两句,由于又看到了与昔年离别之时一般的疏烟淡月、子规声断,触发她的愁绪而黯然销魂。子规,一名杜鹃,相传古代蜀君望帝之魂所化。(《华阳国志·蜀志》)子规鸣声凄厉,最容易勾动人们别恨乡愁。
这首词上片,作者几乎倾全力烘托春景的无比美好,而歇拍三句,却来一个大转折,指出人们以不能游赏美好的春景为憾事,以如此芳菲世界被莺燕所占有为惋惜,才领会前面之所以倾全力描绘春景者,是为了给后面的春恨增添气势。盖春景愈美好,愈令人惆怅,添人愁绪,也就是春恨愈加强烈。杜甫所谓“花近高楼伤客心”(《登楼》),“感时花溅泪”(《春望》),即为此种思想感情的反映。下片似另出机杼,独立成篇,其实不然,它是全词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上下片有岭断云连之妙。上片因春景美好反而引起春恨,这是客观景物与内心世界的矛盾,而所以铸成此种矛盾的,伤离念远是一个主要因素,下片就是抒写离愁别恨的,因而实与上片契合无间。从赏心乐事的一去不返,别后别久的十分怀念,别时景色的触目销魂,都在刻画主人公的感情深挚。可是作者是一位“推倒一世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黄宗羲《宋元学案·龙川学案》)的铁铮铮汉子,他写作态度严谨,目的性明确,每一首词写成后,“辄自叹曰,平生经济之怀略已陈矣”(叶适引陈亮语)。所以很难想象他会写出脂粉气息浓郁的艳词。据此,才知下片的闺怨是假托的,使用这类表现手法在诗词中并不鲜见,大率以柔婉的笔调,抒愤激或怨悱的感情。此种愤激之情是作者平素郁积的,而且与反偏安、复故土的抗金思想相表里,芳菲世界都付莺燕,实际的意思则是大好河山尽沦于敌手。为此,清季词论家刘熙载评这几句词:“言近旨远,直有宗留守(宗泽)大呼渡河之意。”(《艺概》)以小词比壮语,不觉突兀,是因其精神贴近之故。
陈亮传世的词七十多首,风格大致是豪放的,所以明代毛晋说:“《龙川词》一卷,读至卷终,不作一妖语、媚语,殆所称不受人怜者欤!”(《龙川词跋》)后来他看到此篇及其他六首婉丽之词,修正自己的论点,曰:“偶阅《中兴词选》,得《水龙吟》以后七阕,亦未能超然。”(《龙川词补跋》)其实毛晋本来的论点还是对的,无须修正。作家的作品,风格、境界可以多样。陈亮词的基调是豪放的,但也出现一些婉约的作品,毫不足怪。苏轼《水龙吟·和章质夫杨花》、辛弃疾《摸鱼儿·暮春》,情调岂不缠绵凄婉,但毕竟与周(邦彦)、秦(观)不同,苏、辛和陈亮的词,和婉中仍含刚劲之气,所谓骨子里还是刚的,关于这一点,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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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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