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厚:苏轼的意义_古代故事_诗歌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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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厚:苏轼的意义

发布时间:2022-04-29 22:45:02

分类:古代故事发布者:《☆╮栀子花开つ》

 

作者:李澤厚

 

蘇轼作爲詩、文、書、畫無所不能而又異常聰明敏銳的文藝全才,是中國後期封建社會文人們最親切喜愛的對象。其實,蘇的文藝成就本身并不算太高,比起屈、陶、李、杜,要遜色一籌。畫的真迹不可複見,就其他說,則字不如詩文,詩文不如詞,詞的數量也并不算多。然而他在中國文藝史上卻有巨大影響,是美學史中重要人物,道理在哪裏呢?我認爲,他的典型意義正在于,他是地主士大夫矛盾心情最早的鮮明人格化身。他把中晚唐開其端的進取與退隐的矛盾雙重心理發展到一個新的質變點。

 

 

北宋蘇轼 《黃州寒食詩帖》(局部)

墨迹素箋本 縱18.9厘米 橫34.2厘米

 

蘇轼一方面是忠君愛國、學優而仕、抱負滿懷、謹守儒家思想的人物,無論是他的上皇帝書、熙甯變法的溫和保守立場,以及其他許多言行,都充分表現出這一點。這上與杜、白、韓,下與後代無數士大夫知識分子,均無不同,甚至有時還帶着似乎難以想象的正統迂腐氣(例如責備李白參加永王出兵事等等)。但要注意的是,蘇東坡留給後人的主要形象并不是這一面,而恰好是他的另一面。這後一面才是蘇之所以爲蘇的關鍵所在。

 

蘇一生并未退隐,也從未真正&ldquo歸田&rdquo,但他通過詩文所表達出來的那種人生空漠之感,卻比前人任何口頭上或事實上的&ldquo退隐&rdquo、&ldquo歸田&rdquo、&ldquo遁世&rdquo要更深刻更沉重。因爲,蘇轼詩文中所表達出來的這種&ldquo退隐&rdquo心緒,已不隻是對政治的退避,而是一種對社會的退避它不是對政治殺戮的恐懼哀傷,也不是&ldquo一爲黃雀哀,涕下誰能禁&rdquo(阮籍),&ldquo榮華誠足貴,亦複可憐傷&rdquo(陶潛)那種具體的政治哀傷(盡管蘇也有這種哀傷),而是對整個人生、世上的紛紛擾擾究竟有何目的和意義這個根本問題的懷疑、厭倦和企求解脫與舍棄。這當然比前者又要深刻一層了。前者(對政治的退避)是可能做到的,後者(對社會的退避)實際上是不可能做到的,除了出家做和尚。

 

 

北宋蘇轼 《治平帖》(局部)

紙本 縱29.2厘米 橫45.2厘米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引首爲明人所畫蘇轼像及釋東臯妙聲所書《東坡先生像贊》

 

然而做和尚也仍要穿衣吃飯,仍有苦惱,也仍然逃不出社會。這便成了一種無法解脫而又要求解脫的對整個人生的厭倦和感傷。如果說,《春江花月夜》之類的對人生的自我意識隻是少年時代的喟歎,雖說感傷,并不覺重壓那麽,這裏的情況就剛好相反,盡管沒多談,卻更感沉重,正是&ldquo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rdquo。然而就在強顔歡笑中,不更透出那無可如何,黃昏日暮的沉重傷感麽?這種整個人生空漠之感,這種對整個存在、宇宙、人生、社會的懷疑、厭倦、無所希冀、無所寄托的深沉喟歎,盡管不是那麽非常自覺,卻是蘇轼最早在文藝領域中把它充分透露出來的。

 

著名的前後《赤壁賦》是直接議論這個問題的,文中那種人生感傷和強作慰藉以求超脫,都在一定程度和意義上表現了這一點。無論是&ldquo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rdquo,&ldquo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rdquo的&ldquo提問&rdquo,或者是&ldquo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rdquo的&ldquo解答&rdquo無論是&ldquo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hellip&hellip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适&rdquo的&ldquo排遣&rdquo,或者是&ldquo道士顧笑,予亦驚悟,開戶視之,不見其處&rdquo的缥缈禅意,實際都與這種人生空漠、無所寄托之感深刻地聯在一起的。

 

 

北宋蘇轼 《前赤壁賦》(局部)

素箋墨迹卷 縱23.9厘米 橫258厘米

前五行三十六字由明代文徵明補書

 

蘇詞則更爲含蓄而深沉地表現了它:&ldquo世路無窮,勞生有限,似此區區長鮮歡。微吟罷,憑征鞍無語,往事千端&rdquo&ldquo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凄涼,夜來風雨已鳴廊,看取眉頭鬓上&rdquo&ldquo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rdquo&ldquo料峭春寒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rdquo&ldquo夜飲東坡醒複醉,歸來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常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rdquo&hellip&hellip

 

宋人筆記中傳說,蘇作了上面所引的最後那首小詞後,&ldquo挂冠服江邊,拏舟長嘯去矣。郡守徐君猷聞之驚且懼,以爲州失罪人,急命駕往谒,則子瞻鼻鼾如雷,猶未興也&rdquo(《石林避暑錄話》),正睡大覺哩,根本沒去&ldquo江海寄餘生&rdquo。本來,又何必那樣呢?因爲根本逃不掉這個人世大羅網。也許,隻有在佛學禅宗中,勉強尋得一些安慰和解脫吧。正是這種對整體人生的空幻、悔悟、淡漠感,求超脫而未能,欲排遣反戲谑,使蘇轼奉儒家而出入佛老,談世事而頗作玄思于是,行雲流水,初無定質,嬉笑怒罵,皆成文章這裏沒有屈原、阮籍的憂憤,沒有李白、杜甫的豪誠,不似白居易的明朗,不似柳宗元的孤峭,當然更不像韓愈那樣盛氣淩人不可一世。

 

 

北宋蘇轼《洞庭中山二賦》

白麻紙接裝 縱28.3厘米 橫306.3厘米

 

蘇轼在美學上追求的是一種樸質無華、平淡自然的情趣韻味,一種退避社會、厭棄世間的人生理想和生活态度,反對矯揉造作和裝飾雕琢,并把這一切提到某種透徹了悟的哲理高度。無怪乎在古今詩人中,就隻有陶潛最合蘇轼的标準了。隻有&ldquo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rdquo,&ldquo此中有真味,欲辨已忘言&rdquo的陶淵明,才是蘇轼所願頂禮膜拜的對象。終唐之世,陶詩并不顯赫,甚至也未遭李、杜重視。直到蘇轼這裏,才被擡高到獨一無二的地步。并從此之後,地位便鞏固下來了。蘇轼發現了陶詩在極平淡樸質的形象意境中,所表達出來的美,把它看作是人生的真谛,藝術的極峰。千年以來,陶詩就一直以這種蘇化的面目流傳着。

 

蘇轼有一篇散文《方山子傳》,其中說:

 

方山子&hellip&hellip庵居蔬食,不與世相聞,棄車馬,毀冠服,徒步往來,山中人莫識也。&hellip&hellip然方山子世有勳閥,當得官,使從事于其間,今已顯聞,而其家在洛陽,園宅壯麗,與公侯等。河北有田,歲得帛千匹,亦足以富樂,皆棄不取,獨來窮山中,此豈無得而然哉。餘聞光黃間多異人,往往徉狂垢污,不可得而見,方山子傥見之欤?

 

這也許就是蘇轼的理想化了的人格标本吧。總之,不要富貴,不合流俗,在當時&ldquo太平盛世&rdquo,蘇轼卻憧憬這種任俠居山,棄冠服仕進的&ldquo異人&rdquo,不也如同他的詩詞一樣,表達着一種獨特的人生态度麽?

 

 

(傳)北宋蘇轼 《枯木怪石圖》

紙本 水墨 縱26.5厘米 橫50.5厘米

(日本)私人收藏

 

&ldquo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複計東西。&rdquo蘇轼傳達的就是這種攜帶某種禅意玄思的人生偶然的感喟。盡管蘇轼不斷地進行自我安慰,時時現出一付随遇而安的&ldquo樂觀&rdquo情緒,&ldquo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rdquo,&ldquo鬓微霜,又何妨&rdquo但與陶淵明、白居易等人畢竟不同,其中總深深地埋藏着某種要求徹底解脫的出世意念。無怪乎具有同樣敏銳眼光的朱熹最不滿意蘇轼了,他甯肯贊揚王安石,也決不喜歡蘇東坡。王船山也是如此。他們都感受到蘇轼這一套對當時社會秩序具有潛在的破壞性。

 

蘇東坡生得太早,他沒法做封建社會的否定者,但他的這種美學理想和審美趣味,卻對從元畫、元曲到明中葉以來的浪漫主義思潮,起了重要的先驅作用。直到《紅樓夢》中的&ldquo悲涼之霧,遍布華林&rdquo,更是這一因素在新時代條件下的成果。蘇轼在後期封建美學上的深遠的典型意義,其實就在這裏。

 

作者:李泽厚

 

苏轼作为诗、文、书、画无所不能而又异常聪明敏锐的文艺全才,是中国后期封建社会文人们最亲切喜爱的对象。其实,苏的文艺成就本身并不算太高,比起屈、陶、李、杜,要逊色一筹。画的真迹不可复见,就其他说,则字不如诗文,诗文不如词,词的数量也并不算多。然而他在中国文艺史上却有巨大影响,是美学史中重要人物,道理在哪里呢?我认为他的典型意义正在于,他是地主士大夫矛盾心情最早的鲜明人格化身。他把中晚唐开其端的进取与退隐的矛盾双重心理发展到一个新的质变点。

 

 

北宋苏轼 《黄州寒食诗帖》(局部)

墨迹素笺本 纵18.9厘米 横34.2厘米

 

苏轼一方面是忠君爱国、学优而仕、抱负满怀、谨守儒家思想的人物,无论是他的上皇帝书、熙宁变法的温和保守立场,以及其他许多言行,都充分表现出这一点。这上与杜、白、韩,下与后代无数士大夫知识分子,均无不同,甚至有时还带着似乎难以想象的正统迂腐气(例如责备李白参加永王出兵事等等)。但要注意的是,苏东坡留给后人的主要形象并不是这一面,而恰好是他的另一面。这后一面才是苏之所以为苏的关键所在。

 

苏一生并未退隐,也从未真正&ldquo归田&rdquo,但他通过诗文所表达出来的那种人生空漠之感,却比前人任何口头上或事实上的&ldquo退隐&rdquo、&ldquo归田&rdquo、&ldquo遁世&rdquo要更深刻更沉重。因为,苏轼诗文中所表达出来的这种&ldquo退隐&rdquo心绪,已不只是对政治的退避,而是一种对社会的退避它不是对政治杀戮的恐惧哀伤,也不是&ldquo一为黄雀哀,涕下谁能禁&rdquo(阮籍),&ldquo荣华诚足贵,亦复可怜伤&rdquo(陶潜)那种具体的政治哀伤(尽管苏也有这种哀伤),而是对整个人生、世上的纷纷扰扰究竟有何目的和意义这个根本问题的怀疑、厌倦和企求解脱与舍弃。这当然比前者又要深刻一层了。前者(对政治的退避)是可能做到的,后者(对社会的退避)实际上是不可能做到的,除了出家做和尚。

 

 

北宋苏轼 《治平帖》(局部)

纸本 纵29.2厘米 横45.2厘米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引首为明人所画苏轼像及释东皋妙声所书《东坡先生像赞》

 

然而做和尚也仍要穿衣吃饭,仍有苦恼,也仍然逃不出社会。这便成了一种无法解脱而又要求解脱的对整个人生的厌倦和感伤。如果说,《春江花月夜》之类的对人生的自我意识只是少年时代的喟叹,虽说感伤,并不觉重压那么,这里的情况就刚好相反,尽管没多谈,却更感沉重,正是&ldquo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rdquo。然而就在强颜欢笑中,不更透出那无可如何,黄昏日暮的沉重伤感么?这种整个人生空漠之感,这种对整个存在、宇宙、人生、社会的怀疑、厌倦、无所希冀、无所寄托的深沉喟叹,尽管不是那么非常自觉,却是苏轼最早在文艺领域中把它充分透露出来的。

 

著名的前后《赤壁赋》是直接议论这个问题的,文中那种人生感伤和强作慰藉以求超脱,都在一定程度和意义上表现了这一点。无论是&ldquo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rdquo,&ldquo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rdquo的&ldquo提问&rdquo,或者是&ldquo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rdquo的&ldquo解答&rdquo无论是&ldquo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hellip&hellip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rdquo的&ldquo排遣&rdquo,或者是&ldquo道士顾笑,予亦惊悟,开户视之,不见其处&rdquo的缥缈禅意,实际都与这种人生空漠、无所寄托之感深刻地联在一起的。

 

 

北宋苏轼 《前赤壁赋》(局部)

素笺墨迹卷 纵23.9厘米 橫258厘米

前五行三十六字由明代文徵明补书

 

苏词则更为含蓄而深沉地表现了它:&ldquo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微吟罢,凭征鞍无语,往事千端&rdquo&ldquo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凄凉,夜来风雨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rdquo&ldquo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rdquo&ldquo料峭春寒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rdquo&ldquo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常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rdquo&hellip&hellip

 

宋人笔记中传说,苏作了上面所引的最后那首小词后,&ldquo挂冠服江边,拏舟长啸去矣。郡守徐君猷闻之惊且惧,以为州失罪人,急命驾往谒,则子瞻鼻鼾如雷,犹未兴也&rdquo(《石林避暑录话》),正睡大觉哩,根本没去&ldquo江海寄余生&rdquo。本来,又何必那样呢?因为根本逃不掉这个人世大罗网。也许,只有在佛学禅宗中,勉强寻得一些安慰和解脱吧。正是这种对整体人生的空幻、悔悟、淡漠感,求超脱而未能,欲排遣反戏谑,使苏轼奉儒家而出入佛老,谈世事而颇作玄思于是,行云流水,初无定质,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这里没有屈原、阮籍的忧愤,没有李白、杜甫的豪诚,不似白居易的明朗,不似柳宗元的孤峭,当然更不像韩愈那样盛气凌人不可一世。

 

 

北宋苏轼《洞庭中山二赋》

白麻纸接装 纵28.3厘米 横306.3厘米

 

苏轼在美学上追求的是一种朴质无华、平淡自然的情趣韵味,一种退避社会、厌弃世间的人生理想和生活态度,反对矫揉造作和装饰雕琢,并把这一切提到某种透彻了悟的哲理高度。无怪乎在古今诗人中,就只有陶潜最合苏轼的标准了。只有&ldquo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rdquo,&ldquo此中有真味,欲辨已忘言&rdquo的陶渊明,才是苏轼所愿顶礼膜拜的对象。终唐之世,陶诗并不显赫,甚至也未遭李、杜重视。直到苏轼这里,才被抬高到独一无二的地步。并从此之后,地位便巩固下来了。苏轼发现了陶诗在极平淡朴质的形象意境中,所表达出来的美,把它看作是人生的真谛,艺术的极峰。千年以来,陶诗就一直以这种苏化的面目流传着。

 

苏轼有一篇散文《方山子传》,其中说:

 

方山子&hellip&hellip庵居蔬食,不与世相闻,弃车马,毁冠服,徒步往来,山中人莫识也。&hellip&hellip然方山子世有勋阀,当得官,使从事于其间,今已显闻,而其家在洛阳,园宅壮丽,与公侯等。河北有田,岁得帛千匹,亦足以富乐,皆弃不取,独来穷山中,此岂无得而然哉。余闻光黄间多异人,往往徉狂垢污,不可得而见,方山子傥见之欤?

 

这也许就是苏轼的理想化了的人格标本吧。总之,不要富贵,不合流俗,在当时&ldquo太平盛世&rdquo,苏轼却憧憬这种任侠居山,弃冠服仕进的&ldquo异人&rdquo,不也如同他的诗词一样,表达着一种独特的人生态度么?

 

 

(传)北宋苏轼 《枯木怪石图》

纸本 水墨 纵26.5厘米 横50.5厘米

日本)私人收藏

 

&ldquo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rdquo苏轼传达的就是这种携带某种禅意玄思的人生偶然的感喟。尽管苏轼不断地进行自我安慰,时时现出一付随遇而安的&ldquo乐观&rdquo情绪,&ldquo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rdquo,&ldquo鬓微霜,又何妨&rdquo但与陶渊明、白居易等人毕竟不同,其中总深深地埋藏着某种要求彻底解脱的出世意念。无怪乎具有同样敏锐眼光的朱熹最不满意苏轼了,他宁肯赞扬王安石,也决不喜欢苏东坡。王船山也是如此。他们都感受到苏轼这一套对当时社会秩序具有潜在的破坏性。

 

苏东坡生得太早,他没法做封建社会的否定者,但他的这种美学理想和审美趣味,却对从元画、元曲到明中叶以来的浪漫主义思潮,起了重要的先驱作用。直到《红楼梦》中的&ldquo悲凉之雾,遍布华林&rdquo,更是这一因素在新时代条件下的成果。苏轼在后期封建美学上的深远的典型意义,其实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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