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雨淋着那条路

這個秋天的雨下得太早太猛，以至于到了本該下雨的日子，天氣陰沉了旬餘，卻絲絲線線地下起了雨來。

埋頭在家已有數日，概是天氣一直陰沉不變的原因，人也懶于了走動，除了看看書就是看看電視。心情或多或少都會受于天氣變化的影響，天氣變了個樣，心情也該變一變了。于是我合上書拉上門，朝那條老路走去。淋雨原本就是一樁美事兒，所以我拒絕了帶傘的念頭，甚至忘了加件外衣，着身單衣便出了門。不知是人長大了還是踩時間的腳的軌迹變了，眼前這條老路，卻在我熟悉的意識裏多了幾分重逢的珍惜和昔日的回味。說不熟悉吧，我曾走了十幾年，說熟悉吧，我已近十年不曾走過了。在時間的打磨下，這條路有着不少的變化。最爲明顯的就是，因少有人走，路面變窄了，原來的路面，此時近半都長上了雜草和一些較高的灌木。天空的雨細得與段段繃直的絲一般，落在早已枯黃卻仍保持原狀的雜草葉上，從兩側的葉翼向中間細長的葉脈彙攏，最後順脈而下，于葉尖集成一滴收藏着冬季殘景的水珠，在後一段雨絲的催促下，下圓上尖淚滴般地滑落，在某個角度閃過一鱗亮光後，便接替了前一滴水珠的命運，消失在養育着雜草根的土地裏。那義無反顧的赴約或是别無選擇的無奈，讓高高在上的葉尖也爲之一顫！村裏曾經的孩子都不再是孩子了，都一個個走出了大山；村裏曾經的孩子的孩子還是孩子，所以這條老路少有人走了。看來，沒有腳印的遭遇，即便是路，也會寂寞的，也會衰老的。雨絲順着我的頭發滑下，滴落在我的鞋上和路面的一方方青石板上。青石板仍是光亮着，隻是沒了好些年前的純粹，甚至留有青苔的蔓，模糊了當年那群少年用鞋底磨出來的亮镗。雨絲落在光亮的青石板上，踩上去是很滑腳的，弄不好還有崴腳的危險，所以青石板挨了不少咒罵。但是人們在雨天爲了不弄得一鞋泥濘，也專揀着青石板踩。青石板在踩着的咒罵下，愈是光滑了。把青石翻個身吧，或許它原本就不該有個光彩的表面。——我最終還是沒有翻轉青石：一面光滑已是痛苦，當兩面都光滑時，豈不成了劫數！于細雨中在這條小路上緩行着，不經意的一個側目，瞧見被新生的樹木遮掩的一個個木樁。它們之中，也曾有我少時的柴刀留下的刀迹。它們曾見證過一群單純的人；見證過一條年輕的路；見證過塊塊粗糙的石。然而，一棵棵新的樹苗瘋狂的成長也見證了這些老樹樁在被陽光遺忘的新葉陰影下不斷腐爛而終爲沃土，它們曾看過的一切，也都成爲後人的故事。不知不覺的移步，卻合成了身後已經拐了幾個彎的路。用手指引開順眉沿睑流下的雨水線，才發現前面已經沒了路。當然，這條小路的盡頭遠不在于此，看着小路中間一方土石上歪斜的灌木，就不難推測出是很久以前的一次小面積滑坡把路從中切斷了。滑下的全是黃泥，經雨水浸後滑之又滑，所以，我也決定止步于此了。雨已漸下漸小，且有停下的趨勢。擡眼遠望，承住視線的山脈似一位慵懶的女子以優雅的身姿睡卧于天地之間，細雨中似雲如霧的乳白色宛若一襲素被，輕遮她舒展的上側。這般如夢如幻的景色，最易惹人發呆……冬季免不了的一絲冷意穿透單衣，打斷了我的浮想聯翩。當收回遠眺的目光時，雨也不知何時停了。止步于此，那現在該是回去了。來回看的是同一條路上的景，回時的眼睛卻少了雨的渲染和浸濕，站在回去的路上卻懷念起來時的路，——也許我們總是這樣：想要珍惜的，永遠都是過去和失去！雨後的天，不再很是陰沉，回時的路，也沒了來時的陌生，踩着多年前留下的腳印，在光滑的青石板上，一步，一步，一步…… 小傑QQ：5410047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