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飘零的茉莉花

“ 好一朵茉莉花 ，好一朵茉莉花 …… ”那熟悉而優美的旋律一直在我耳邊一遍遍回蕩。今晚 ，我把最珍愛的那盆茉莉花搬進屋。 夜色沉醉， 晚風送來一縷幽幽的花香，我枕着滿室的茉莉花香， 看見一個小女孩淺笑着站在陽台上朝我揮手，她的前面是一片白色的茉莉花，一片芬芳美麗的茉莉花……每天上班，我要步行經過一條青石板小巷。巷子很擁擠，也很嘈雜，不時散發出難聞 而 潮濕的氣味。倘若不是必經之路，我是絕對不會走那條路的，每日裏像條泥鳅在污水渠裏穿梭，簡直就是活受罪。那天清早，我從小巷子裏走過，空氣裏隐隐飄來淡淡的清香，沁人肺腑。好香的茉莉花！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忍不住追尋花香的來處。這花香味從哪裏來啊？環視四周，不見花兒，隻見幾個賣菜的經過。再擡頭一看，那是二樓的陽台上，擺滿破臉盆、舊罐子，全都種上了清一色的茉莉花。小小的白花在綠葉間靜靜開放，在晨風中顫抖着花瓣 ，那份楚楚動人，那份素淡雅緻，讓我怦然心動。我正凝神時，一個穿着黃色衣服的小女孩提着水桶走上了陽台。她一勺一勺地爲花澆水，又理了理交錯的葉片，專注得好像身邊沒有人 能 打擾她。我故意咳嗽了一聲，小女孩擡頭望了一眼，受了驚吓似的低下頭。那是一雙憂郁的黑眼睛，流露出少年少有的成熟與沉靜，仿佛隐藏着 很多 故事。第二日，我走過小巷，忍不住又朝那陽台望去，小女孩果然在，正盯着一盆茉莉發呆。我有意和她攀談：“你養的茉莉花真香！”小女孩嘴角浮現出淺淺的笑靥：“阿姨，你也喜歡茉莉花嗎？”我笑着點頭。小女孩如數家珍般告訴我她養的茉莉花都有好聽的名字，皮皮魯、美人魚、白雪公主、 維納斯……這些獨特的花名吸引了我，隻有水晶般透明純淨的心靈才會想到如此雅緻的名字。十幾分鍾的交談，那個小女孩銀鈴般聲音、 動人 的笑靥讓我一下子喜歡上了她。從那以後，每回上下班，我總要和小女孩聊聊她的茉莉花，陽台上那小鳥般輕靈的身影成了我的牽挂。一日傍晚，我散步經過陽台，看見小女孩和一駝背老太竊竊私語。“阿姨，我要送你一盆茉莉花！”小女孩擡頭，立即發現了我。駝背老太朝我 使個眼色 ，示意我收下 。 那欲言又止的神态，我感覺這家人和茉莉花有着某種特殊聯系。小女孩從陽台上搬來那盆叫白雪公主的茉莉花，雙手捧住花盆送到我手中， 挨在我耳邊輕輕說：“阿姨，你真像我媽媽……”說完，她轉身一溜煙就跑了。那盆茉莉花在我家陽台上安了家，開得好美麗，好輕盈。因工作異動，我沒有再走那條小巷子。在新的工作環境裏适應一段時間後，我才想起有一個多月沒去看小女孩和茉莉花了。趁那天休息，我早早地去小巷子探望小女孩和駝背老太。然而，那開滿茉莉花的陽台早已空空蕩蕩，不見駝背老太，也不見小女孩。我站在陽台下好長時間的發愣，想着那天小女孩在我耳際的悄悄話，想着她爲茉莉花澆水時的神情。鄰居告訴我，小女孩的父親早在她三歲時就病故了。她母親去沿海打工，從此便杳無音訊。有人說她在廣東嫁人了，也有人說她早病死了。和奶奶相依爲命的小女孩于是守着母親喜愛的茉莉花，天天盼着母親歸來。可是，小女孩的媽媽再也沒有回過小巷子，再也沒回來看小女孩和她的茉莉花。半個月前，駝背老太過世，小女孩也被遠房的親戚接走……望着空空的陽台，我的心也空落落的 。不覺，眼裏一片潮濕。小巷子裏 ， 寂靜得隻聽見蟬鳴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