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月色远去的梦

在懸崖上看對面的風景，她已結婚爲他人之婦。

沒有給任何消息，甚至沒有夢告訴我，她就悄無聲息，在對我無望的期待中舉行了簡單的儀式。我可以預見她當時的心境。

我站在月球上觀看地球，前塵往事已模糊不清。我像一隻春天的野獸，忘記花季，如今在栅欄裏對月空吼。

她是瑛，樸實而善良的瑛。

那時我意氣風發，醉心于藍圖的描繪，忽略了瑛；我玲珑可人，舉态美妙高貴，輕視了瑛；我聰明富有，有美酒金樽，看錯了瑛。

瑛像一朵寂寞的花，開放在我的生命裏。我卻轉過身，去眺望高遠不清的景象，丢下她，在無聲中無息。精神上我像貴族高高在上，從不仔細看瑛，瑛如一個忠實的女仆，在一旁呵護我的溫暖，我以爲這是理所當然。

有時我也在無聊中想起她的溫柔，她的至真至純，她的所有令我感動的事。她總是說，阿強，不要爲水中的月亮迷失自己。她的話像一絲微風，輕輕拂在肌膚上，溫馨爽人。我惘然不顧，轉瞬忘卻了那些真實的令我心中微顫的感覺。

我想起了她在我家做客的情景。父母不在家，我與朋友們在酒足飯飽之後，叼一支煙斜躺着，閑散地天南地北亂侃。她進進出出，忙着收拾我們吃剩的殘局。當時還有幾個女孩子，包括我那時的女友如今的好友。隻有瑛最先離開飯桌，爲我們服務，爲什麽我女友沒有做這些。這麽多年過去了，那情景一直在我心中晃動着，搖晃中我暖融融的心摻雜酸楚的味。

當我與瑛别離後，在各自的原野上勞作。我于夢中追夢，在現實中逐漸把理想現實化。而瑛呢，已被歲月淡忘了。憶起她，那樸素的清新，清純如水的眸子便浮上心頭。

父親殁後，現實開始無一遺漏的抽絲剝繭地迫殺我，像一葉浮萍，在水中漂零。我的殘廢的身體使社會拒絕錄用，使淑女乖巧遠避。我正時遊離于社會之外，恐懼末日來臨。瑛在這樣的夜晚，再次淡淡的浮上我空虛的心靈。

而她已結婚，我卻茕影吊身。生命透支的悲哀再一次佐證我的不幸時，一個個青春朝氣的女子與我擦肩而過。即使我剖心給她們，捧月護她們，一個個如花似玉的女子還是楚楚憐人地打量我一番，然後竊竊私語般評頭論足，然後幽幽道一聲珍重。我重新嘲笑我從前的高貴與聰明。

那次去她家，是一個暴雨如注的夏日。她迎出來時有些淡淡的訝異。我知道，她一直以爲我不曾想到過她。我想對她說些什麽，但我知道她已與她父親喜歡而她不是很樂意的男孩成了朋友時，我輕輕地歎息一聲，掩飾了我的彷徨與軟弱。

再次去她婆家，是一個積雪滿地的冬日，他與夫君正擔水。她擡起頭，似乎聽見有人呼喚，她終于聽清了是我的聲音，看清了是我的模樣。她沒有喜悅，也沒有哀憂，隻是淡淡地領我去她家。她對夫君說：這是我的同學，叫xx。我悚然一驚，她爲什麽不再說，這是我學校的好朋友呢。她引我進了她的卧室，我問前問後，她的眼睛憂郁朦胧，淡淡地語調充滿感激的話語。我自作聰明的掏出幾張十元人民币給她，口裏說，給未來的孩子買點什麽吧。她怎們也不肯收，讓我伸出的手在空中顫抖。她說，隻要你還記得我，來看我，我就心滿意足了。那一刻我隻恨地上無洞讓我潛入逃走。

其實，在那兩次不同的天氣和不同的心境中去看她，也不過是想去看看她的日子過得怎樣。現在想來，看後又怎樣？匆匆地來，又匆匆地去，想說些什麽卻又一直沒說。

瑛，我現在時常自語，當我有一天有一個着落的去處時，我一定要來看你。那時，我會對你說，瑛，我這一生永遠的遺憾，就是沒有娶你爲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