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轻拂过耳畔

暮色霭霭，煙青色的浮雲伴随着袅袅的晚風輕輕拂過遠處的山野。站立在樓房的最高處，遙望四目。一派寂然之景，那時，縣浮在鄉村的上空，沉寂安然，隻偶爾聽到遠處的鞭炮聲，聽到鴨子的嘎嘎聲。似是極爲熱鬧，又極顯那份鄉村的甯靜。聽不到車鳴耳噪的喧嚣之音，聽不到靡靡浮浮的各種機器的響聲，心中一片漠然與淡然。

擡頭望天，陰冷的天空，依舊是那麽别樣的舒懶，開阖有度，磅礴大氣，又霭然煙岚。無處安放的心魂一遍遍的行走，一遍遍的蹀躞徘徊，于暮晚深深中，我所糾結的情志依如那些晚風，那些煙霭，空空如無物，又萦萦繞繞如千纏萬繞。似乎無論身在何處，皆似被困在一座深不可破的牢籠裏，從什麽時候起便如此的牽纏着生命呢？

唉，我深深的歎氣，将目光放遠，遊離在鄉村的靜谧中，那一座座的樓房頂，那一座座的山頭頂，那一棵棵的枯瑟枝幹，那一蓬蓬的煙霧，那一籠籠的炊煙，自無聲無息處騰起，又自無影無蹤裏消彌。連綿的群山，埋守在朦胧的煙霧裏，那層層的雲山是否就是我所向往的所在呢？總是神秘地昭示着自然的荒蕪與寂然。

輕風輕起，拂起耳邊的發，淩亂中，輕撫着那絲輕柔的相伴。一直的想望着這樣的一種情志，卻總讓徹底的無語來透支那份生命的貧乏。誘惑的煙雲總讓一步步跨出的腳步踯躅着臨向莫測之境。何時，我才能煙岚一笑撥開那滿山的妩媚而持我以馨欣的生命色彩呢？想來總是深戀着的便是生命的無底洞。

媽媽的聲音在屋子裏傳來。那蒼勁而高亢的聲音總是源源不竭地彰顯着生命的熱力與張力。那對生活的奔波與忍耐，對人生的融納與厚蘊，緣何我學不到一絲一毫呢？有時甚至于懷疑我否是媽媽的女兒。恰如此時，想起了無數次媽媽的歎息，爲何我就不能像她呢？爲何我就不能做到她的一半明麗快活呢？我深深的凝望媽媽的蒼顔，持以苦澀的笑。

媽媽，生活的勞碌，生命的堅忍，人生的悲憐讓她總是那麽遒勁而蠻莽，厚愛而寬深。紊亂的心緒，便總是将母親與煙雲相融在一起，那些淨滌着歲月塵埃的煙雲似媽媽來來去去永不停息的身影，迷離中總是載入遙遠的目光，慈愛中慰藉着一款澀然綿薄的素情。

無聲的腳步一步步的走出，又一步步的走來，似紛亂的人生，寂然的相伴悄無聲息的生命。悄然在心時，便似一具幽魂，融無數的煙雲缥缈在天穹上空。我将母親忙碌的腳步懸浮于煙霧深深處，我亦将我蹀踏的腳步飄浮于煙雲深處，媽媽的明朗便總會似那光岚朗照于我的陰霾，驅散陰冷寂然。

終于，我腳步軟軟，那些浮光漫現皆隐在了暮色沉沉中。輕輕地坐于樓梯處，看來往的人兒從迷朦中走向家的方向，回歸的腳步，穩重而厚實。關閉的一扇扇門裏，是溫馨的爐火，噴香的食物，還有大人呵斥着小孩的疼愛聲音，以及那火光閃爍處的喁喁話語聲。

空中，彌漫的清香不會擴散到屋外清冷的風裏，而屋外清冷寂然的風兒也不會偷窺到屋内盈盈的馨暖。我守在暮色暗沉裏，聽聞那些披拂而過的聲音，于寂然悄然中收束起自己的歎息。安然地倚在晚風裏，等待着夜的回歸。那時，我也隻是一個戀想着溫暖與馨香的小小人兒，我想要我那清淺的滿足能夠熨貼着家的火光來填堵。

突然的，我想起了一句話：愛在那一聲聲歎息與凝望中。

年少的歲月，因着爸媽的健朗，因着生命的蓬勃，無論是作爲父母，還是作爲孩子都是富于生機。所以，大大小小的日子裏，長長短短的年月裏，便總是充斥着大人訓斥小孩的聲音。可是，當爸媽走向老年，當小孩走向成熟，所有的咒罵聲皆變爲一聲聲長長短短的歎息，與深深淺淺的凝望。歎息裏，是無盡的愛，凝望中，是無盡的包容，皆隻因愛，所以有了那麽深深的歎息，有了那麽綿綿的凝望。

如此倉促頓起的一阕音響中，是在那些被時光所忽略的大大小小、片刻光景的一幅幅幕景裏，被雕鑄成一種堅貞深深地懸挂時光隧道上。在我轉身回望時，便總會思及那片時光景裏的影像與彌愛，憶及那份沾染着歲月的沉重與意蘊。于是，時光深深中，我便有如一個凝立的化石被禁锢在煙岚霧霭重重處。笑顔與歎息也總是那麽柔憐地浮起于心頭，幸福與溫暖便如漫漾開來的花朵鋪滿了素白的天空。驚愣中，原來生命如此的富于詩意，又沉凝潋滟，原來它盛自于一份深沉、大氣、綿遠、細膩的愛。

可是，我依然是那個向風的孩子，沐着風，向着風，随着風。無所定向的守候與等待，又漂蕩。駐足的腳步裏，有雙親的疼愛，亦有那份無法言說的悲苦。當風遠去時，追逐的腳步是驚惶的淡漠與陰冷。

也許，适時的做一個随風的人，也是需要一定的契機與靈性的。不然，真的有失那份風來身飄的袅然與幽然。安甯的鄉村之冬昏，看不到霞光殘照，享受不到那份由溫暖漸之陰冷，再擠兌于火光邊的溫暖，殘褪與升騰并攜着将暮冬之景酣然釋演。匍匐在夜的邊緣，輕輕起身，撷取一絲煙霭踏進溫暖的入口處。

耳畔中，風絲的輕撩，輕輕地對着心的一角呓語說：溫暖在我所走去的地方，而幸福便在我此時輕踱的腳步裏。遙望的目光，浮散的煙雲，那是我生命深處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