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空间

一個寒假，我帶着妻子回老家看望父母，在汽車上遠遠望見村邊上的山林，忽然想去林裏走走，小時候，那山林離村至少有三四裏，如今已經漫延到村邊了。我上小學的時候，每逢春季，老師總要帶着我們去植樹，記不清我栽過多少棵，反正裏面有我栽的松樹，這是我想去轉轉的原因之一，已經二十多年了，那些小松樹應該有碗口那麽粗，剛聽說這林子要成爲國家級森林。

妻說看見那黑沉沉的一片就有點害怕，盡管我跟她說冬日裏的林子很安全，但她還是不願去。

獨自走入山林，兒時走過的路依稀還能辨認，隻不過原本光秃秃的山坡和塄坂都長了樹，順着林中的小路走着走着，一種從未有過的幽靜不知不覺把我包圍，我的心裏暗自吃驚，怎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呢？靜的出奇。我努力地聽，遠處有鳥叫的聲音。

聽慣了城市裏的喧嚣，也習慣于和人們談天說地，而此刻置身于靜靜的山林，渾身不自在，我不知道哪裏出了毛病，也不想往深處走，心裏念叨着還沒走到小時候常玩的那道溝裏，卻怎麽也不想往前走了，是害怕嗎？有一點，靜，真的可怕，特别是獨在一個山林中，雖然我知道山中有護林的人，可不知他在哪裏。其實我不需要人幫助，因爲我能找到回家的路，可就不知爲什麽靜的讓我心神不甯。

在城市裏，我總是盼望有一個靜靜的空間，自己的空間，可以想，可以做，也可以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做，獨享靜的時刻。可是在如此幽靜的空間中，我不知道爲什麽難以享受。不是怕林中有什麽動物，也不是想會出什麽意外，回頭望去離村子并不遠，原先我可一直想尋找甯靜，但當我走進一個寂靜的世界裏，卻不知所措了。

天不是太冷，沒有風，唯有一棵棵靜悄悄的樹。村裏傳來狗叫聲，是那麽清晰，此時那聲音成了一種享受。我來這裏做什麽？看看風景，走一走兒時的小路，得到一片幽靜。不如看看書或電視，爲什麽要來這裏呢？有什麽用呢？我突然埋怨起自己來。

返回村裏的時候，我的心情有些煩躁，心想，轉遊這一趟，不如到鎮上采購點年貨，順便換點零錢，準備給親戚孩子們壓歲錢。還有父親托付的許多事，比如，看望某個親戚，編對聯，寫對聯等等。

坐在城市的家中，回想那一次經曆，才體會到心中有事，再靜的空間也不能使人平靜，而我想尋找的靜，其實是内心的一個空間。心裏被事情塞滿，一點空間也沒有，永遠靜不下來。無論是走在人群中，還是在車流不息的街上，隻要心裏有空間，就會讓自己靜下來。

也許是城市裏的生活節奏太快，難得在永不停息的妄念中給自己留下一個空間，所以我一直期盼的甯靜，并不是遠離喧嚣，遠離人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