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静悄悄

讀書是很高興的事，照以往。可現在，風不是很高興，雖然很想念學校。他想留下來，或者幹脆不讀書了。

但他終于還是上路了，沒有耽誤上學的時間，一場跨了兩個年頭的大雪過後，每天都是陰雨綿綿，蒙蒙霧罩。風背着包，走在彎彎的山路上......清晨濃濃的雨霧一層層地包裹着這個世界，迷迷蒙蒙的。懷着沉重的心情走這泥濘的山路上，隻覺背上的包也漸漸沉重起來。風轉頭望向來時的路，身後的房屋、樹木、山......漸行将遠，慢慢模糊不清了。幾滴濕漉漉的東西從發梢順着臉頰滑落，風用手抹了一把，才發覺滿臉都濕了，不知是雨還是淚......腦際裏許多影像卻漸漸清晰起來

哥哥躺在床上，瘦削的臉，紙一樣蒼白的面容，暗淡的雙眼深深地陷落下去，還有那雙青筋凸顯的手，皮膚幹癟地附在骨頭上——哥哥病的很重。多少年來，哥哥東奔西跑，終于積勞成疾，而風能做的，就是坐在教室裏念書。伫立在哥哥的病床前，風哽咽着說：“哥，我不去讀書了，你病得這麽重，治病要緊，我留在家也能節約點錢......”

“不行，”哥哥忽然暴怒起來，原本無神的雙眼也變得明亮而嚴肅，“你想氣死我呀？你沒看見我這樣？......”

眼淚在風眼眶裏打轉：我親愛的哥呀，我怎會不知道你的心意？可是

“可是，哥，你有病，要不，我先在家呆幾個月，等你病好了我再去？”

“呆幾個月？一天也不行！你馬上就畢業了，這關鍵時刻你也不想想？家裏，有媽，你不用管我，你得去！”哥哥額上冒出了大顆汗珠，語氣卻不容風再分辨。

風再也抑制不住眼淚，想起哥哥的辍學，想起哥哥在外奔波打工的艱辛，以緻累得患了重病，風的心，碎了......哥哥才二十，僅僅大風兩歲啊！

風知道哥哥的脾氣，即使跪着求也沒用。低頭擺弄着衣襟，風隻覺周身血在沸騰，眼前一片模糊。

夜很深了，一家人都沒有睡。爐竈邊，忽明忽暗的火光搖曳着媽媽的身影。她在爲風準備我去學校的一些家菜，爲的是節省一些錢。她把她的愛，融進這“唰唰”的聲響中，一股濃濃的香味鑽入鼻中，格外親切。媽媽的飄飄白發，與黑灰色的鍋鏟共舞，該怎樣命名這樣的畫面呢？多少年來，媽媽爲風和哥哥付出雙重的愛——爸爸早已去了那個沒有苦痛，沒有哀愁的天堂，隻有可憐的媽媽

燈光一閃一閃地，這是個不甯靜的夜。窗外殘存的寒風單調地呼嘯着，一家人卻在默默地忙碌着，誰也不說話。風承受不了這樣的氛圍，便走近媽媽，拉着媽媽的衣角，“媽，你再給哥哥說說，讓我退學吧，哥哥要錢治病。”聲音裏充滿了哀求。“孩子，你不是不知道你哥哥的脾氣，你不去他會答應嗎？你安心去讀書吧，多用功就行了，你哥哥的病，我們會想辦法的......”媽媽小聲說，歎了口氣，臉上努力擠出了微笑。風呆呆的站着，望着媽媽，淚水順臉留下。

風擡手勒了勒背帶埋頭向前。雨霧依舊，山路靜悄悄地，隻有疾行的腳步在敲擊着跳躍的音符。雨已經感覺不到了，霧卻漸漸淡了起來，風的面前，是一條曲折的向遠處不斷延伸的泥濘山路。